黑袍老者盯著於扶羅,不肯吃。
於扶羅不以為意,嘴裡裝著羊肉,鼓著腮幫子,再次邀請,擺明了你要是不吃我就不說話了的態度。
黑袍老者僵持良久,最終摸起了桌案之上的小刀,抓起了羊排,切了一塊,送入口中。
以往的羊排都是嫩的小羊烤製的,但是這一次的羊排卻是老羊,而且火候也有些過頭,肉乾且硬,咬起來雖然羊肉的香味十足,但是肉的紋理卻像一根根的木絲一般,往牙縫當中鑽。
黑袍老者沒有停手,也沒有因為肉老塞牙而有所停頓,嚼了幾口便吞了下去,然後又是一刀一塊,填入口中,直至將整根的烤羊排吃的乾乾淨淨……
“鐺啷”。
黑袍老者將羊骨頭和小刀都扔進了盤子裡,然後默不作聲的盯著,等著於扶羅的回答。
“貴客好胃口,”於扶羅笑著說道,“但是我們赤那之子的胃口一向都不大,況且……貴客要求的,我們也都做到了……”
“汝等有意放縱,百騎從容而逃!”
“啊,貴客說的是這個啊……”於扶羅嗬嗬一笑,說道,“貴客你看,這戰,我們打贏了,是吧?這人,也幫貴客趕跑了是吧?逃走便逃走了,有那麼重要麼?”
“汝未依約定!”黑袍老者用手指著於扶羅,怒聲喝道。
“嘿嘿,約定,嗬嗬,約定!”
於扶羅將刀子輕輕放在了桌案之上,溫柔的就像是撫慰美人的肌膚,“當初漢天子詔,我等帶了七千子民出征,約定好了我們幫忙平叛,糧草漢人提供,然後呢?”
“我們兩千子民戰死了,然後糧草也沒有人提供了……”
“去年春天,有人說約定好了,讓我們平叛白波,然後就會幫助我們向漢天子傳達歸家之願,然後呢?”
“我們八百子民戰死了,然後所謂的傳達也沒有了下文……”
“今年春天,有人說約定好了,讓我們假扮白波,然後就會幫助我們回王庭,然後呢?”
“我們五百子民戰死了,然後我們現在……是在哪裡?”
“我想請問貴客,你所說的約定,是哪一個?”
於扶羅並沒有大喊大叫,但是在這種沉穩之下的語調更是讓人感覺得到所蘊含的如地殼之下岩漿翻滾一般的怒意。
黑袍老者默然,許久之後才換了一種口吻,說道:“單於,不是我等不遵守約定,而是當時朝廷忽然新派了一個郡守來,很多事情一時之間沒辦法做……”
“但是現在不一樣,朝廷現在有朝廷的事情,暫時管不到上郡,河東這一塊,隻要這邊的郡守一死,那麼這一整片的區域便都是會像之前一樣,是屬於單於和我們的草場……”
“到時候單於還擔心我們不遵守規矩麼?難道單於還用得著擔心這麼一大片的土地,沒有力量和糧草來支持單於北上王庭麼?”
“單於難道不相信我等了麼?”
於扶羅笑著說道:“自然是相信的,否則赤那的子孫也不會在這裡是吧?貴客看看還要不要再來一塊?”
黑袍老者婉言而謝,然後告辭了。
呼廚泉默默的過了很久,才用胡語說道:“我還是不相信他……”
“哦?為什麼?”於扶羅也用胡語問道。
“……因為他吃羊排的時候就像須卜骨都侯,明明是很老的肉,是很塞牙的肉,卻要依然裝著自己很年輕一樣,有一副好牙口一樣,可以大口大口的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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