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像郭泰、郭林宗那樣開辦山門,教授古經經學的事情,是非常的重要,但是卻不知最緊急的一件事情。
現在最緊急的是,就是恢複農耕。
永安還略好一些,隻是青苗被損壞了,因此隻要重新翻種即可,而在平陽這裡,除了翻耕土壤之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且緊急的事情,就是恢複水渠灌溉……
離平陽縣城比較近的水源就是汾水。
說是比較的近,但是實際上也有二十多裡的距離。
斐潛讓馬越繼續處理白波的相關的事情,自己帶著賈衢和黃成沿著破敗的水渠,一路往東。
水渠沿著管道一側,看得出來原先是用磚石鋪墊,結構還是比較完整的,但是就是在某些地方人踩獸行,有些損壞坍塌,另外就是無人照看,淤泥堵塞的很嚴重,雜草叢生。
一行人順著水渠方向,在管道上緩緩的策馬前行。這個官道,相對而言還是平整的,當然這個平整是按照這個年代的標準來說的,或許按照後世的說法,就是一條沒有炮彈坑的碎石土路。
斐潛在馬背上用手指點點,點了點路麵,點了點近處的依稀有些痕跡的田埂,還有更遠處的灌木從和篙草從:“現在這個時間,補種什麼會比較的合適?”
賈衢臉紅了一下,說道:“這個……主公,衢未事農耕……”
斐潛點點頭,說道:“不妨,吾原先也不曾知,隻是在遊學荊襄之時,略有了些了解……叔業,你知道麼?”
黃成嘿嘿一笑,也是搖了搖頭。
“春秋,先秦北地以粟為主,後因麥的畝產量……嗯,就是田出較多,便漸漸換成以麥為主……”斐潛一邊思索著一邊說道,“大河以南,荊州、揚州一代,因土地濕潤,灌溉便捷,因此多以產量更高的稻為主……”
斐潛想起了當初南下荊襄的時候,在田間地頭和老農談話,也想起了在鹿山之下哪一個喜歡青草等農作物的棗子敬……
或許有了這麼一大塊的土地任其搗騰,估計會很歡樂的在田間地頭撒野吧……
斐潛莫名的突然想起了一隻拉都拉不住的哈士奇,連忙甩甩頭,將這個不靠譜的畫麵從腦海中甩出去。
“漢之五穀,粟、菽、麻、麥、稻,這是現在種植最多的,還有很適合在這一片土地上種植的黍和粱……因此,我們這一片的土地,還是更適合種植一些耐寒耐旱的作物……”斐潛緩緩的說道,現在不是營養搭配的年代,而是吃都吃不飽的年代,因此,什麼產量高,就適合種植什麼……
馬鈴薯和甘薯……
現在有沒有傳遞到東南亞一帶?應該還沒有……
不過若是在美洲,那真是實在太遠了些,現在雖然小冰河時期快來了,白令海峽估計也會凍上,但是這個沒有保暖的棉花,隻依靠動物皮毛和油脂,可能普通的漢人是絕對沒有什麼辦法去適應的,有可能就是依靠東夷,就是東北的漁獵民族,鮮卑或是烏恒?
若是走水路,那更加的困難,隻能是揚州的那些和泥轟有些往來的士族才能打造出遠洋的海船了……
在後世,斐潛記得曾經有一個閒的蛋疼的家夥做出了一個不知道按照什麼規則進行的測算,一份普通的泰晤士報蘊含的信息量是古代人的多少倍來著?
忘了。
其實這就是差距吧……
斐潛幽幽的想著,很多古代人或許知道製度有問題,規則有故障,但是卻沒有可以解決的方向,也不知道有沒有答案,因此隻能是在被高山,大海,沙漠,寒土所圈起來這一塊土地上拚命的增多有限的這些東西,見到一點就扒拉一點,死死的坐在屁股下麵,盯著眼皮下的這一片土地,到死都不放手……
莫怪後世的華夏人,被房子坑的那麼慘,也甘之若怡,其實這是幾千年下來形成了流淌在血液當中的隱形基因。
現在斐潛知道問題在哪裡,雖然完全清楚解決的辦法,但是至少眼光是全世界的,亞洲、歐洲,非洲,大陸之外還有美洲……
斐潛翻身下馬,往道路旁的水渠走了一點,看著不遠處的那條長長的水渠,從汾水一直延伸而來,不深,多是淤泥,略有一些窪地,在前幾日的雨水之下,還在水渠裡麵的雜草從下保留了一些濕意,說明這些部分水渠至少石磚的隔水作用還存在。
斐潛看了看官道旁邊的土地,那些曾經的耕田殘留的田埂,這一片曾經應是平陽侯的封邑田地。
官府的水利設施,修建出來,先滿足的就是這一片田地的灌溉需求……
“汾水水量充足,但是如果離了這一條水渠遠了,其他的田地……”斐潛眯起眼睛往遠處看去,“看看,其實這些地離水源都不是很遠,但是……缺水。”
“其實汾水的水量足夠支持其這一整片的土地灌溉,但是因為水渠是這邊是舊平陽侯的田地,必須由平陽侯這裡的灌好了,才能接到多餘的一些水流,而且可以百分之百的說,不僅僅是平陽這裡,天下大多數官修水渠的水都不會多進水……”
“梁道,你可知道為什麼?”
賈衢想了一下,說道:“……因為水多了浸壞秧苗?”
“凡是靠近水源的,多半要麼是封地,要麼是大戶的土地,這些人自己的田地吃飽水了,誰還有心思去管不是他們的,那些普通黔首們的田地能有多少的水量?對於他們來說,普通農戶不減產,怎麼會人來借貸,怎麼會有人撐不下去賣田地,怎麼一年一年擴大自己的土地範圍?”斐潛冷笑道。
因此,就會發現,明明臨近水源,明明國家年年下撥錢款修建水渠,但是就是沒有水,田地缺水,然後逼得必須農戶自己去挑水,實在撐不下去了,便隻能任由田地植物減產,然後交不上國家的賦稅,然後便惡性循環,直至賣出田地……
臨近水源卻缺水,其實就是這麼一個原因。
至於整個天下,田地產量提不上去,能怪誰?
那些天天腳插在泥地裡麵的泥腿子,會懂得水渠為什麼老壞,老修不好的原因?
那個坐在皇位上的皇帝,會明白為何年年下撥水利費用,卻年年不是這裡泛濫就是那裡旱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