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黃成而言,斐潛還真的希望能夠成長為一方的統帥,而不是僅僅隻能成為一個自己護軍將軍。
斐潛叫了親衛去吩咐煮一些薑茶來,一邊喝著驅寒,一邊繼續方才的話題。
黃成啜飲了幾口茶湯,便將碗放下,說道:“主公若是要讓我等教授……這個並非難事,隻是……這戰場之上,刀槍無眼……教好了,然後又……”
黃成的意思,斐潛是聽明白了,倒不是說黃成害怕刀槍,貪生怕死,到了他那種武藝程度,隻要是身邊的護衛還在,不是陷入重圍,殺出一條路來問題不大,黃成的主要是指在這個時代,在冷兵器砍殺的情況下,戰損往往極大,這樣一來,或許今天剛教會了一個兵士一至十的加減法或是什麼文字,明天就在戰場之上被砍死了……
有那個功夫還不如多練習一些力氣武藝,還能保證多一些機會活下來。
這個情況跟漢代如今的軍製相關。
起初漢代是用征兵製,就是服兵役,從二十三歲開始到五十六歲結束,除了2年時間是法定服兵役的時間之外,若是戰爭需要,還需要隨時等候召喚,也就是全國性的後備役。
但是這種製度很快就不適宜了,到了漢武帝時,大批小農開始出現破產流亡,豪宮之家又多有免除兵役的特權,同時戰事頻繁,兵員需要量大,征兵製度無法滿足戰爭的需要,於是,兼行募兵製。此外,如謫兵、奴兵、勝兵也被廣泛使用。
到了現在,募兵已經成為了主流。
但是斐潛知道,這種募兵製度,到最後因為戰亂死亡慘重,最終會演變成為拉壯丁式的農兵製,換句話說就是有組織的黃巾版的兵士。
所以曹老板浩浩蕩蕩號稱八十萬,實際大概三四十萬的兵力,被一把火就從道明哥整成了犀利哥……
想到此處,斐潛也是點頭,然後說道:“若是將普通兵卒訓練成為精兵,大約需要多少的時間?”
黃成說道:“若是真要訓練出一隻精兵,也至少要一年時間。打熬氣力,熟悉器械,相互配合,識得號令,進退有度,這些都是要慢慢訓練才能夠掌握的。”
“我們隻有半年的時間。”斐潛沾了些茶湯,在桌案之上劃了起來,示意黃成靠近一些,“……你看,這裡是永安,臨近呂梁山,不管是礦物還是木材和水源都比較方便,我打算於永安西南此建立一個比較大規模的原材料……嗯,就是粗煉工房;然後這些粗煉的鋼鐵之類就可以用水力順著昕水河往下,到北屈以東這裡,開辟建立一個兵甲工房……”
“然後為了保證兵甲工房的安全,我們的絕大多數兵士都要到這裡去集中訓練……”斐潛在北屈東麵的一些點了一點。
“平陽這邊,就是以學術,商貿為主,設置屯兵,一麵屯田一麵也可作為守護……至於蒲子,則是作為防禦南下胡人的防線……”
“而這些,都非常的薄弱,所以,必須在現在這個階段,這個半年的時間內把基礎的架子先搭建起來,否則到後麵,情況可能會越來越糟……”斐潛並沒有把將來事情講出來,但是僅僅是這樣的一個草圖,就已經足夠讓黃成從中去了解整體的布局,也從而感覺得到此事的重要性。
斐潛最後說道:“……現在的我們手頭上的這些兵士,我的想法是,就算是一個普通的兵卒,也要將其當成是預備的隊率進行訓練,在必要的時候,我們可以隨時補充兵力,擴大隊伍而不至於過於慌亂導致整體的作戰能力下降。”
斐潛看著黃成的神色從那一臉的憨厚保護色慢慢的凝重起來,就知道黃成多半是領悟了斐潛的未儘之意。
早兩天的時候,黃成因為在整編部隊,當時中郎將官印剛剛發下來的時候,斐潛也特意沒有叫黃成來參與工作的安排會議,為的就是找這樣的一個場合,單獨的將一些事情告訴給黃成。
斐潛與黃成,或者說,黃成所代表的黃承彥的黃氏家族,必須有一個比較密切的合作聯係,這種聯係必須建立在一定基礎上的信息共享,所以這一次不僅僅是斐潛給黃成解釋整個他的計劃和安排,也是透過黃成再給黃氏一族在溝通。
斐潛從身旁書簡和文牒當中,拿出一封書信和一個他以中郎將名義開出的過所,遞給了黃成,說道:“這是我給嶽父大人的家書,你安排幾個人,走河內,然後在往南……”
黃成答應下來,雙手接過。
打仗,除非決心做流寇,否則都是要先考慮能不能打的起再出兵。換句話說,任何脫離經濟來打仗的行為都是耍流氓。
漢武帝長時間將原本按著漢人在地上摩擦的匈奴,一套組合拳擂翻,然後反過來按著匈奴在地上摩擦,其實就是用了文景之治留下來的底子。
然後還蠻橫不講理的壟斷經營鹽鐵酒買賣,在加上元狩四年的“算緍”……
“算緍”其實講起來就是對富人征收財產稅,但是實際上雄才大略的漢武帝根本看不上這一點點的稅金,他的目的是為了“告緍”鋪平道路!以防止瞞報、少報財產為借口,鼓勵民間檢舉揭發,以借機沒收商人、富豪們的全部財產!
甚至還開設了專項的平民爵位,可以提供給壕哥們選購,這樣才支持起長達三、四十年的對匈奴戰爭,把強橫一時的匈奴活生生的拖垮拖分裂拖衰敗了……
然而接下來的三國之爭,也要打三四十年啊!
斐潛現在沒有那麼厚的底子,也沒有辦法做到漢武帝那麼的強勢,從全國斂財,目前隻有這個貧瘠的北地一偶,所以隻能是另辟蹊徑,在練兵的同時儘可能的縮減一些費用,就像是當年一戰之後的戰敗德國一般,將兵士都當成軍官來培養,必要之時可隨時擴張。
黃成將書信收進了懷中,然後拱手說道:“如此,關於軍中教導一事,我先去草擬一個章程,然後再來請主公指正。”
斐潛點點頭,便目送黃成離開了,低下頭,看著桌麵之上,即將乾涸的印記,在這一塊北地之上,就像是一張白紙,不僅要在方寸之地寫出文章,而且還要花團錦繡,來確保未來自己能夠比較自由的進行選擇,不管是獨立做一方軍閥,還是成就一世霸業,真心不是那麼容易的。
自己何嘗不想一路平推,然後天下望風而降,但是那也就隻能是偶爾yy一下而已,真實的做起來哪有那麼容易。
其實還有一件事情,就連黃成也不能說,隻能偷偷的做,嗯,是改頭換麵的偷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