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手中拿著一份邸報,臉上的表情很是微妙,既不像歡喜,又不像惱怒,複雜得難以言表。
最新的邸報之上惹人關注的,自然是並州北地鮮卑大戰之事,太常楊彪的注,則是更加的吸引眼球。
王允現在當權,眼看著斐潛在搞出了一個祥瑞之後,又帶來了一場勝利,這簡直就是在無形當中為王允的政權做了一次有力的注解,祥瑞畢竟是虛的,但是戰功這個事情可就是實打實的東西了,因此王允大張旗鼓的宣揚也自然是應有之意。
況且現在王允自以為董卓一死,天下就沒有了對立的矛盾,關東關西之間也就沒有了什麼好爭執的了,而且因為學術上的原因,王允一直以來都比較偏向於山東之人,因此也沒有將現在的袁紹袁術等人視為對手,因此也就大刺刺的將邸報遍布天下的發……
曹操現在在東郡的武陽,自然也是接到了這樣的一份邸報。
這個小師弟啊……
有看了幾遍,曹操放下了邸報,目光幽幽。記得第一次與斐子淵見麵,隻是一個青澀少年模樣,拿著個冒充古物的殘片,嗬嗬……
當初考慮到斐子淵是蔡師剛收的記名弟子,或許是找到些殘章來投蔡師的所好,因此雖然看破,但是也沒有什麼計較,然後就是不知怎麼又從記名變成了列入門牆……
接下來自己當時似乎忙著劫帝,便也沒有注意到斐潛,結果等再次見麵之時,竟然成為了荊州使節……
隨後斐子淵繞道進了雒陽,而自己卻兵敗投了車騎……
一轉眼間,自己才剛剛於東郡立足,而那邊斐子淵卻已經在並州北地做出了這樣驚人的事跡出來……
原本的東郡太守王肱是兗州刺史劉岱殺了橋瑁之後私自任命的,既沒有得到朝廷的正式許可,也沒有得到民間士族的支持,因此王肱雖然有一個太守的名頭,但是卻根本調動不了郡兵,也無法和黑山軍抵擋抗衡,現如今王肱這個東郡太守實際上也就是名存實亡了。
而原來在太行山一帶遊動的黑山軍,或許是因為山裡的糧食不足供給,因此分成於毒、白繞、眭固三路侵略魏國郡,曹操來的時候,正好白繞部因為王肱的不能抵擋,有些疏忽大意,被敏銳的曹操抓了一個正著,堵在濮水一陣亂揍……
曹操現在和黑山軍的白繞部大戰已經結束,結果自然是沒有多少的懸念,同時也收降了不少的黑山軍,因此也算是正式的在東郡有了人馬和地皮。起初曹操還得意了一陣,但是現在看來,雖然也是一個不小的勝利,但是在斐潛的戰績麵前,似乎就什麼也算不上了。
“平定一戰,天下名動……”曹操低聲念叨了一句,聲音小得隻有他自己能夠聽見,語氣當中似乎有著一種難以言明的味道。
正在這個時候,廳外的衛兵稟報,衛覬和戲誌才來了。
衛覬走在前麵,腳步甚急,似乎就連和戲誌才的距離稍微近一些,都有些受不了一樣,率先進了大廳,和曹操見過禮,到了一旁坐下。
戲誌才還是那一副懶散的模樣,衣服褶皺就不說了,那歪歪的頭冠之下發絲散亂,就像是多日睡覺都未曾取下頭冠直接睡了一般,實在是不修邊幅到了極點。
曹操一笑,不以為意,欲將桌案上的邸報給二人看看,拿了起來,想了想,便先遞給了衛覬,然後衝著戲誌才又笑了笑。
戲誌才收到了曹操的小表情,便在亂發之下挑了挑眉毛,表示無需在意。
衛覬卻根本沒有注意到曹操和戲誌才之間的表情上的交流,因為他的心神全部被邸報上的文字所吸引了,尤其是在看到楊彪的那段話之後,更是心情激蕩,竟然忍不住手有些顫抖,隻能是接著乾咳了兩聲來稍作掩飾,然後將邸報讓一旁的使者拿給戲誌才。
當年之事,若不是楊氏在背後信誓旦旦的做保,衛覬也不會忽然之間有更大的野心,但是現在沒想到楊氏居然風頭一轉,又像斐潛買好起來,這對於衛覬來說,不亞於是一個極大的打擊和諷刺。
戲誌才微微的瞄了一眼衛覬,然後就收回了目光,看著邸報,上下掃了幾眼,便嗬嗬一笑,然後將邸報又還給了曹操。
“二位觀此事如何?”曹操說道。
衛覬已經悄悄的深呼吸了幾下,情緒也平緩下來,說道:“鮮卑新敗,今年之內必無再來,而鮮卑所遺馬匹……”
戲誌才也點點頭,說道:“袁車騎與烏桓交好,無他,欲獲戰馬爾。現曹公既與斐中郎有舊,何不遣人加以聯絡,若是可獲千匹戰馬,當為一大助力也。”
其實不僅僅是袁紹,就連袁術都和一些北方的少數民族眉來眼去,為的不是那一口腥膻的羊肉味,而是在少數民族手中的那些戰馬,要不然這些平日裡眼睛都長在天上的人,怎麼會和胡人有說有笑?
胡人有戰馬,漢人有鋼鐵,但是相互之間都是提防得很,互市的時候胡人寧願用牛羊換東西,都不願意用馬,而漢人這是要麼上陶器,要麼搞青銅的,也是基本上不給胡人鐵器。
這一次斐潛和鮮卑人大戰之後,怎麼樣也會有一些戰馬遺留下來,雖然說不能確定有多少,但是能搞來一些總是好的,畢竟是師兄弟,怎麼說也有些關係……
更主要的是曹操現階段手頭比較緊了,錢還是有一點,但是不怎麼值錢了。東郡這裡也是先是被黃巾橫掃,後來又被黑山羅掠,其實已經敗破得厲害,就算是坐地刮土也搞不來什麼東西,更何況曹操是想在東郡作為基地的,則更是要懷柔政策修養民生,因此算下來,這個錢就有些緊巴巴的了。
又想擴充軍備,又想少花錢甚至不花錢,於是曹操在看到了邸報之後,感歎之餘,就將主意打到了斐潛身上……
衛覬看到曹操投來的目光,苦笑了一下說道:“明公,此事非吾推脫,實有不便。實不相瞞,因蔡女之事,與斐中郎於河東之事,略有些爭執……”
曹操“唔”了一聲,對於衛覬的借口,有些不以為然。
在他看來,輸了就是輸了,有什麼好掩飾的。
衛覬和斐潛在河東相爭,這個事情本身就是成王敗寇,雙方各憑本事,既然斐潛在最後獲勝了,並且現在也打贏了鮮卑,就說明斐潛自然是在一些方麵上勝過了衛覬,河東衛氏現在投靠斐潛和排擠衛覬也不過是權宜之計,也是世家正常不過的選擇而已,若是將來斐潛不慎敗落,衛覬自然又可以再回河東……
不過既然衛覬放不下這個心結,曹操也不好勉強,免得將事情搞砸了更不好。
因此曹操就轉向了戲誌才。
戲誌才哈哈一笑,說道:“既然曹公有此意,在下便走上一趟,儘力而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