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斐潛或是帥旗有任何閃失,對於整個戰場來說都是屬於災難性的影響,所以黃旭作為斐潛的貼身護衛,首先考慮得就是斐潛的人身安全。
但是斐潛卻需要考慮得更多。
原先斐潛陣型全部都是麵向南方,現在驟然在西麵大漠側後麵出現了鮮卑軍,就必須將整個陣型調整過來,否則暴露出來的側翼遭受襲擊,必然損失慘重。
那幾百鮮卑騎兵就是要企圖攪亂斐潛陣型的,隻要斐潛這邊稍微應付不當,被這幾百人稍微拖住了腳步,那麼必然會遭受到從大漠襲來的鮮卑軍的在側翼的暴擊!
到了這個節點上,斐潛已經沒有時間去考慮陰山鮮卑軍用了怎樣的手段在大漠之中,熬過了狂暴的烈日和冰寒的月夜,也管不了這些鮮卑是怎麼通過哪些邊緣鋒利的碎石區域且不讓戰馬收到損傷,眼下隻要一個對應失措,就可能被陰山鮮卑前後包圍!
騎兵戰最需要什麼,速度!
而速度並不是平白得來的,而是需要一定的空間,跑不起來的戰馬,甚至比步卒還要更不如!
鮮卑軍的意圖已經是非常的明確了,就是希望將斐潛整個部隊往山體那邊逼迫,不斷的壓縮斐潛軍的活動空間,最終形成鮮卑軍在外圍遊走,而斐潛軍被團團圍在內圈的局麵。
向馬越、於夫羅靠攏,就等於是縮小了自己的部隊的形態,鮮卑人就真的可以趁著勢頭形成三麵包圍了!
如此一來自己的能夠有效作戰的兵卒會越來越少,騎兵也將喪失馳騁的空間!
真要是成為那樣的局麵,斐潛必然就像是之前的那個鮮卑右大當戶一樣,自己的兵卒擠在一起施展不開手腳,還要應付四麵八方的攻擊,而外圍的鮮卑軍卻能毫無顧慮的單麵搏殺,此消彼長之下,縱然斐潛之前擁有略微的優勢,也會陷入慘敗的局麵!
“不行!不能退!”斐潛斷然拒絕了黃旭的建議。
自己在前方的不管是馬越還是於夫羅,都是占據了一定的優勢,但是要將優勢轉化為徹底勝勢卻並非那麼容易的事情,還需要一定的時間,而自己一旦退卻,不管是從空間上來說,還是從心理上來說,都會受到沉重的打擊。
一步都不能退!
“將輜重車全數拖過來!結成車陣,全軍轉向,麵向大漠迎敵!”斐潛咬著牙下令道,就在這裡展開防禦,直接對抗鮮卑軍!
鮮卑軍可以先進大漠死地,為的就是換取戰勝的一絲機會,難道自己可以隻顧及自身的性命安危,然後舍棄全軍的勝利果實而不顧麼?
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卡在這裡,拖住從大漠而來的鮮卑軍的腳步,給馬越和於夫羅爭取更多的時間,最後再圍剿這一隻決大漠方向的鮮卑軍!
“張都尉!”
“在!”張濟一抱拳。
“帶上你的人!立刻乾掉這群來襲鮮卑騎兵,然後直接攻擊纏繞著馬都尉的鮮卑軍!”斐潛用手指著從前方戰場上衝過來的兩三百鮮卑騎兵說道。
“唯!但是中郎這裡……”張濟略有一點遲疑。
“還不快去!”斐潛一瞪眼。
領軍和大漠而來的鮮卑軍對衝是不現實的,一個是大漠邊緣處都是碎石,雖然不知道鮮卑軍怎樣度過這樣的一個區域,但是讓毫無準備的自己的騎兵去在這種地形和鮮卑人纏鬥,無異是找死的行為。
而西涼鐵騎負重極高,在平實地麵上奔馳沒有問題,但是在沙地鬆軟區域速度肯定提不起來,那樣的話就和送上去的肉罐頭有什麼區彆?
因此還不如將張濟派遣到前方,先配合馬越吃掉一部分的鮮卑軍,然後再回援更加的有效……
雖然這樣做會讓自己更加的危險,但是卻更有利於戰局的轉變。
輜重車被推了過來,兵卒連忙將一輛輛的輜重車用鐵鏈串在了一起,形了一個並不大的圓形車陣。
黃旭一手戰刀,一手重盾,站在斐潛的身後,而其餘的斐潛的親衛則是將斐潛和一側的帥旗團團圍住,護衛在車陣的中心。
沒有辦法,斐潛武勇值不高,當下就成為最大的軟肋。
斐潛不是不想提槍上馬,領軍對衝,殺他一個七進七出,將大漠襲來的這一波鮮卑軍不但殺敗,而且還可以取上將首級……
然而現實總是殘酷的,就算斐潛不為自己的生死考慮,也要為所有在戰場上的己方兵卒考慮,萬一主將臨陣被殺,死得就不僅僅是斐潛自己一個人了。
進攻需要勇氣,敢於堅守同樣也是需要勇氣。
拒馬和鹿角,根本來不及做,隻能將戰馬直接就栓在了輜重車的旁邊,填堵輜重車之間的縫隙……
鮮卑號角聲音變動,在“嗚嗚嗚”的號角聲中,就看見持弓騎士已經湧到了前沿,越來越近,近的都能清晰的看待一個個的人的臉……
鮮卑騎兵的身影在黃沙當中呈現,一個個被黃沙覆蓋的頭臉露出的除了凶殘的神情之外,還有那被風沙吹得幾乎已經乾涸的口鼻。
這些鮮卑騎兵,顯然是直屬於鮮卑左大將的精英騎士,大都穿著一身皮甲,顯得剽悍輕捷,但是鐵甲的並不多,隻少數人有,胯下的戰馬是典型的草原馬,鬃毛又長又亂,一匹匹雖然略顯得低矮,但是卻極有韌性和耐力。
人馬的須發都已經被浸染得一片灰黃,在滿臉的塵土上,在皮帽帽簷下,露出的眼睛,卻閃爍著狼一般的凶殘光芒!
鮮卑騎兵每個人都挎著騎弓和戰刀,而在馬鞍側麵卻隻懸著一袋箭,除此之外,彆無他物,可見他們已經將裝備減少到了極致,就連喝空的水囊估計都已經丟棄在大漠當中了,求的就是換取這一點戰場的的主動權,求的就是在遭遇兩麵圍堵的時候的轉機!
往常胡人進攻的時候都會大聲的呼哨,一方麵擾亂對方,一方麵也是小規模的指揮和調度,同時也可以提升自己的氣勢,但是現在從大漠襲來的鮮卑人絕大多數都是靜悄悄的,不是不想喊,而是已經乾涸的嗓子根本喊不出來……
宛如一群從黃泉裡爬出來的惡鬼,帶著死亡的氣息,迎麵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