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儀很瘦。
雖然沈儀也和龐統年歲差不多,但是和龐統站在一起的話,龐統至少能抵兩個的沈儀,所以當沈儀揮舞著瘦弱的手臂,控訴龐統是貪官的時候,許多人用眼一看,心中約估計一下,也都基本上會相信沈儀的說辭了。
這年頭,還有人吃不飽穿不暖,然後一看龐統腆著這個肚子……
嗯~o ̄▽ ̄o定然就是個貪官,沒跑了!
四周的嘈雜聲中,沈儀大聲呼喝著,然後看著龐統陰沉如水的麵容,隻覺得心中一陣快意。
沈儀是會稽人,少年的時候九歲就沒有了父親,一直都是處於寄人籬下的境地,稍微長大一些之後,邊開始遊學四方,後來輾轉便到了潁川,又去了襄陽,後來又到了長安,原本以為自己投遞出來的名刺,龐統多少會關注一二,結果沒想到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無聲無息……
其實也怨不得龐統,也不是龐統傲氣,不禮賢下士,而是因為前一段時間當中,驃騎將軍斐潛發現現在自己地盤大了之後,便是什麼鳥都飛了進來,為了防止一些敵對勢力的破壞,或者是情報的泄露,便暫時性的停止了對於來曆不明的官員的登入,等先排查之後再進行官員的任用。
沈儀雖然去過襄陽,也是去過潁川,這樣的人不經過一番考察,龐統怎麼會輕易授予什麼官職?再加上這一段時間確實也是非常的忙碌,所以沒有搭理沈儀的名刺,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但是沈儀不這麼想,他認為自己是收到了侮辱!自己耐著性子向這樣一個長了一副貪官模樣的龐統投遞名刺,而這個家夥居然膽敢不理不睬!
真是叔叔可忍……
於是乎,此時此刻,沈儀投向龐統的目光當中,多少也摻雜了一些快意的神色,叫你當初不理會於某!現在,晚了!
和龐統對噴,沈儀根本不覺得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這年頭,噴官員是一種政治上的正確。皇帝是天子,天子自然不可能有什麼錯的,那麼一旦有些什麼事情,當然就是朝堂之上和基層的這些官員的問題,自己代表這廣大的百姓,噴官員,本身就是一件可以增加清譽,養足聲望,展示自己不畏權貴的錚錚風骨!
就算是當下不能為官,將來也是有好處的……
沒看之前的那些名譽海內的大賢,那個不是一再拒絕公車征辟,然後州郡禮請,三府交辟,給的官職一個比一個更大更好?
於是乎沈儀便越發的得意起來,蹦跳著,就像是一隻被搶走了手中毛桃的公猴子,漲紅了臉和屁股,也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因為衣袍太單薄,都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路旁酒樓之上。
“夠了!”杜畿看著街道當中的局勢越演越烈,沉聲說道,“直此為止,尚可回旋也!韋兄,切莫自誤啊!”
韋端端著酒爵,斜眼瞄了瞄,又重新坐了回去,沉默了片刻之後才說道:“此事非某一人之事……更何況,矢於弦中,已然不得不發……”
挾裹民意來壓迫,然後達成自己的目的,這種優良傳統也是一脈相承的,古今中外都是如此,就像是後世的所謂借著愛狗名義敲詐勒索的人士……
韋端縱然不是為了旁人,也要為了自己。隻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如今驃騎將軍斐潛地盤擴大,急需要各種人才填充地方,不管是關中還是川蜀,各地太守就有十來個,這麼大這麼肥的坑位,怎麼能夠沒有關中人的幾個?
不鬨上一場,然後再來撫平民憤,又怎麼能體現出關中士族的能量?
所以這個事情,已經不是韋端一個人的事情,而是借著這個事情,向驃騎將軍展示一下肌肉和實力。
“伯侯但可放心……”到了這個情形當中,韋端也不藏著掖著了,壓低了嗓門,用非常低的聲音說道,“此事亦有分寸,僅限於龐士元一人……不會招惹驃騎……”
韋端以為杜畿是害怕事態擴大,然後惹到驃騎將軍斐潛身上去,便特彆說明一下,讓杜畿寬心,但是杜畿卻搖著頭,歎息道:“龐士元與驃騎將軍有同窗之誼……此事怎會如此簡單?恐是入彀中矣……”
韋端心中一跳,皺眉說道:“可就是驃騎將軍讓龐士元致仕!”
驃騎將軍府衙之中也有一些關中的小吏,這些小吏當時傳來的消息就是驃騎將軍斐潛下令讓龐統龐士元上書致仕的,這種態度難道還不夠明顯麼?
杜畿隻是搖頭,然後坐了下來,也端起一杯酒爵,說道:“某言儘於此,若韋兄依舊癡迷不悟……你我多年交情,便終於此爵矣……”
說完,便是舉起酒爵向韋端一禮,然後飲儘,重重的放在了桌案之上,然後抽身便下了樓……
“伯侯!伯侯……”
韋端揚手招呼著,卻見杜畿頭都不回,不由得也有些惱怒,將酒爵往桌案上也是一頓,不下心鐺啷一聲打翻了一個豆盤,菜肴滾落在桌案和樓板之上,頗有些狼藉。
門外的護衛聽見了聲響,剛伸了半個腦袋,就被韋端嗬斥回去,反正被杜畿這麼一攪和,韋端也沒有飲酒的心思,皺著眉頭站了起來,移步到了窗口之處,但是這一次,就已經沒有了方才那麼高昂的興致了……
難道真是驃騎將軍扔出來的障眼法?
但問題是,如果不試一試,怎麼能知道真假?
“來人……”韋端沉吟片刻,終於下令道,“讓康兒即刻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