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次子袁熙,向來就不是袁紹考慮的對象,畢竟是庶出,上下挨不著,立場原本就尷尬,並且也沒有什麼特彆的才能,早早的就被排除在繼承者的圈子外也是自然了,要不然也不會扔到幽州去。
相反,幼子袁尚,因為年齡小,所以沒有什麼要求,既不要求政務,也不要求經書,相處的時候自然不會有什麼考核標準,加上袁尚對於袁紹也是恭敬孝順,從來不和袁紹頂嘴……
這樣下來,袁紹喜歡袁尚,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可問題是喜歡的,就一定是最好的麼?
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深思熟慮,繼承者的事情更是如此,審配現在也是一個繼承者,作為冀州士族頭麵人物的強有力的競爭人物,審配必須更為廣泛的進行思考,進行權衡。
這是一場買定離手的賭博,能坐上桌子的都是高層,但是一旦下錯了賭注,死的往往最慘。當然,也可以選擇不賭,但是選擇不賭也是需要有那個資本的,並不是說隨時隨地都可以袖手旁觀。
逢紀的來訪,就說明了這個問題。
逢紀代表了袁紹之下的老臣一派,和郭圖一樣,都是外來派,先天上比較容易形成聯盟,所以其態度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郭圖所屬的潁川派係的態度,可以說,之所以逢紀來找審配,就是因為如果萬一有變,那麼三個派係的意見是否能夠統一,就非常的關鍵了。
那麼,究竟要怎麼做呢?
袁紹縱然身為大將軍,但是也是凡人,縱然皇帝都一樣會生老病死,所以計算袁紹的身後事也不是什麼不忠誠的表現,更何況距離袁紹越近,越能看清楚其實袁紹和平常凡人也是一樣,有著各種各樣的缺點。
所以審配認為,袁紹繼承者是否能力強,是否完美無缺,是否品格高尚,並非是作為一個領袖的必要條件,有這些,自然更好,沒有麼也並非不能接受,最重要的是是否符合當下的需求,尤其是自己利益的需求……
在夜色深沉當中,審配目光也跟著夜色越發幽暗且深邃起來。
……e●︿●……
鄴城左近,正在考慮袁紹傳承者的問題的,遠遠不止有限的幾個人。
在東郊的一座莊園之中,王銘和蔡昱也麵對麵坐著,仆從遠遠的都被打發了,隻剩下些許的蚊蟲鍥而不舍的陪伴著兩個人。
“再燒些艾薰一下啊……”蔡昱抱怨著,撓了撓被蚊蟲咬出來的包。兩個人坐著,為什麼就不去咬王銘呢?難道王銘的血不香麼?
蔡昱哪裡知道,蚊蟲也是欺軟怕硬的,先不說蔡昱少至農莊此處來,屬於新鮮貨色,蚊蟲自然欣欣然蜂擁而至,準備拿下一血再說……
並且王銘平常也有田間日頭曬,還動手做一些農事,皮肉自然也厚一些,相比之下,自然白嫩一些的蔡昱更受歡迎。
王銘指了指一旁的正在燃燒著艾葉,“呐,你還要燒多少?這種天氣,蚊蟲難免,燒多了難道不熱麼?”
王銘作為袁紹之下分管莊禾農桑的從事,地位不大但是比較清高,平常也不在鄴城之中待著,多半的時間都是在郊外農田莊園之中,但是這並不代表著王銘就對於鄴城之中的事情一無所知。
“唉……”蔡昱啪的一聲,拍在自己胳膊上,然後攤開手掌一看,什麼都沒有打到,白拍了自己一下,“有事就快說……在這喂一晚上蚊蟲,那要吃多少才能補得回來啊……”
這裡是後院的小亭,四下一覽無遺,隻要說話聲音小一些,就不怕旁人在牆角偷聽。當然,副作用就是點燃艾草怎麼驅趕蚊蟲,風一吹,都沒有多少效果。
“……”王銘沉默了片刻,壓低了嗓門說道,“大將軍……恐怕是不行了……”
“什麼?!”蔡昱嚇了一跳,頓時也不顧自己身上被咬的包了,“你說什麼?!”
王銘一瞪眼,“你還在鄴城之中,連這個都不知道?你這些時間都在乾什麼?”
“我都在乾……”蔡昱嗯了一聲,然後說道,“你彆管我乾什麼,前幾天不是說大將軍露麵了,還見了幾名鄉老?”
“幾個頭昏眼花的鄉老,遠遠拜一下,能證明什麼?”王銘嗤笑了一下,“某倒是聽說已經病重,連床榻都起不來了……”
“這麼嚴重?”蔡昱眼珠轉了幾下,“這麼說,有可能……”
“嗯……很有可能……”王銘點了點頭,說道,“……所以,現在我們要做一件事情……就是宣揚袁三公子身有紫氣,當主富貴……”
蔡昱瞪著眼,擺手說道:“這個時候摻雜這種事情!你瘋了不成?要做你做,彆找我啊……”
王銘咳嗽了一聲,低聲說道:“這事情……不是我要找你的……”
蔡昱愣了一下,然後用手微微指了指,“你的意思是……那位?”
王銘點了點頭。
蔡昱苦著臉,“為何一定要我啊?這個事情,稍有不慎便是掉腦袋……要不像上次一樣,找些小童……”
“你傻啊?”王銘說道,“現在農家全數都在忙著準備夏耕,眼看就要秋收了,那家的小童閒著到處跟著你唱童謠?所以,現在閒著的也隻有……嘿嘿,所以隻有你才能做得到……不要說那些官吏的內府你去得少……”
“這個……”蔡昱尷尬的說道,“我沒有,彆瞎說,我都是止於禮的……”
王銘點頭道:“是,是,我知道,發乎情,止乎禮麼!我懂得,不用解釋了……”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錢囊,推到了蔡昱麵前,“這裡有些金銀,也夠你去發乎情止乎禮一番的了……反正……”
王銘的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反正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次大將軍已經定了三公子作為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