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這一次的計劃,比較激進。
不過趙雲在衡量之後,還是同意了,並且上報了驃騎,也得到了驃騎的回複。
比起之前大漢王朝那種慢得令人發指,傳遞一個文書的時間單位是以月和年來計算的官僚機構,驃騎將軍斐潛當下自然是靈活輕便,反應敏捷。
而且之前軍事大事,動不動就是朝議,然後一堆懂軍事的,不懂軍事的,半懂不懂軍事的混雜在一處,然後再夾雜著這個或是那個的情感,混入牽連著這樣或是那樣的利益,等到一切利益都交換完畢,大家吃的開心之後,前線的形勢往往已經發生了新的變化,而此刻朝堂的指令或許才剛剛發出……
這樣的指令,真到了前線,是照做,還是不遵從?
照著做了,結果和眼前的形勢對不上,戰敗,那麼就是前線將領指揮無能,治罪,斬了,和後方的大佬沒關係,重新換一個將領再上。
如果不遵從指令,亦或是前線將領儘可能魔改的符合當前形勢,打勝了,便是謀劃得當,朝中大佬拿大頭,前線將領拿小頭,若是也打輸了,那麼就是前線將領目無王法,擅自篡改,罪無可赦……
到了宋代,沒人願意當兵。當兵都要刺字,要不然人都跑了,甚至不得已,抓了罪犯就送去當兵,『賊配軍』三字便是淋漓儘致。
然而斐潛這裡,就靈活機動了許多,特彆是戰區的劃分,更是類似於唐代的節度使製度,各個防禦區內大佬自己可以根據形勢決斷,上報備檔後就可以推動策略實行,並且在前線的大佬一般都是對於軍事比較內行,自然就不太可能出現外行指揮的弊端。
當然這樣的模式也會有一些問題,但是既然斐潛敢這麼做,自然也是有些底氣的……
所以當下,當趙雲看見了接連而來的狼煙警報之後,就立刻下達了返程攻擊的號令。而號令一下,便是所有的兵卒都行動起來,開始返程。
沒有人去詢問為什麼一開始向西,現在又轉向了東麵,一方麵是因為趙雲這一段時間打出來的赫赫威名,另外一方麵也是這些兵卒本身信心強盛,敢於麵對任何的挑戰。
首先撞上的,便是鮮卑大王步度根派遣出來的斥候哨探隊列。
鮮卑斥候沒有想到趙雲等人會出現在這裡,他們甚至以為出來哨探是多此一舉,畢竟這樣就會減少了他們爭奪常山大營之內物資的機會,導致彆的鮮卑人獲得許多,而他們什麼都沒有。所以這些鮮卑斥候一路之上都是罵罵咧咧,心思都在儘快糊弄完事,趕快回去,根本就沒有認真偵查,等見到了趙雲手下像是餓狼一般從山中撲出來的時候,才尖叫著驚慌失措的或是逃跑,或是企圖反抗。
趙雲的騎兵很快的就追上了這些逃跑的鮮卑斥候,或砍或射,將這些鮮卑斥候砍殺一空,然後便是馬不停蹄的繼續向前……
至於零星的幾個見勢不妙便立刻丟棄了戰馬,攀爬上了山躲藏的鮮卑人,趙雲手下連多看一眼都懶得看,或是順手牽了這些人遺留下來的戰馬就走,或是看不上眼就直接砍殺了。沒了戰馬的鮮卑斥候即便是保全了性命,僅憑兩條提要趕在趙雲之前去報信,自然也是癡心妄想,隻能是躲在山間瑟瑟發抖而已。
趙雲兵馬呼嘯而過,馬蹄聲聲在山穀之中激蕩,然後變得更加雄渾,震人心魄,然後不斷的向前蔓延,沿著道路往東延伸。馬背上的騎士臉上帶著渴望和興奮,旌旗在風中招展,時不時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似乎也在渴望著鮮血和榮耀。
趙雲提著長槍,輕輕挽著戰馬,『甘校尉呢?叫他過來。』
不多時,甘風到了近前。
『你不是一直念叨著要搞個大的麼?』趙雲看著甘風,『這一次倒是有個機會,隻不過不知道你行不行……』
但凡是男性,當聽到『行不行』的時候,總是一個激靈,甘風也不例外,頓時幾乎都要在馬背上立起來,以實際行動來表示一下自己到底行不行,『將軍!將軍,我可以,我行的!』
……─=≡Σつ·??w·??つ……
在步度根前方不遠處,十幾根號角吹得震天動地。
雖然說也獲得了一些漢人的軍鼓,但是沒幾個人懂得具體要怎麼敲,所以大多數都是狂敲一陣了事,有時候還會出現不小心將鼓麵敲漏的尷尬,因此大多數的時候還是選擇了老本行,吹。
按照道理來說,嘈雜的聲音是刺耳的,但是也有例外的時候,就像是現在,雖然說牛角號聲混在叫喊聲中,此起彼伏,震得耳膜都有些嗡嗡作響,但是依舊影響不了舒暢的心情,掩蓋不住興奮的話語,輕鬆的氛圍似乎在表示著眼前的這個常山的內寨,轉眼之間就能攻下來了!
步度根坐在一張馬紮之上,身邊的大小鮮卑頭目拱衛著,多少有些悠然的看著,然後哈哈笑了幾聲,說道:『這個劉強,多少也有些像是我們的兒郎了……』
戰場嘈雜,步度根又沒有特意的提高聲線,自然說出的話多少在一旁的人聽起來有些模糊,但是沒關係,周遭的大小頭目也不管步度根說些什麼,隻要看著步度根笑,也都紛紛跟著笑了起來,就像是步度根方才說的話語是多麼的有趣一般。
隨著步度根攻克了常山大營的外圍,步度根的威望就得到了明顯的提升。無論何時何地,古今中外,一個領導人的價值就是能不能帶著族人過上更好的生活,而現在看著那些在漢軍大營正當拆卸爭奪各種物資的鮮卑人,顯然對於此時此刻的步度根統領十分的滿意。自己的屬下獲得了好處,自然就要給步度根獻上諂媚的笑容和馬屁,這原本就是規矩。
然而誰都沒有注意到,遠處正有些鮮卑斥候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的策馬穿過了亂糟糟一片的鮮卑人群,朝著這裡狂奔而來,馬上的騎兵隱隱有些血跡,從肩甲之處流淌出來,一直蔓延到了戰馬的馬背上。
等這些斥候到了近處,步度根才猛然間發現,不由得眼角跳動兩下。
這些斥候渾身上下都是狼藉,胯下的戰馬也是噴出著白沫,在斥候滾落下馬之後,依舊渾身顫抖,腹部劇烈的起伏著,站都有些站不穩,顯然戰馬在這一段路是絲毫沒有任何停歇,幾乎是被壓榨出了最後一份的力量。
鮮卑斥候直奔著步度根的大纛而來,臉色蒼白,踉踉蹌蹌,披散著頭發就要直奔而上,卻被環立的步度根護衛攔住,大聲喝問。
『放上來!』步度根原本想要站起來,但是想了想,還是坐著,然後揮揮手,示意護衛放行。
步度根周邊的大小頭目頓時有些緊張起來,不是說現在勝利就在眼前,即將全勝收場了麼?不是說那個可怕的漢人將軍已經遠離,不在這裡了麼?不是說隻有這樣的一隻漢軍殘餘,不會出現任何漢人援軍了麼?
不少鮮卑頭目心中都是一沉,難道說……
步度根坐著,神色似乎沒有多少變動,甚至有一些懶洋洋的姿態,讓斥候近前述說稟報。然後眾目睽睽之下,就看見那名斥候撲到了步度根的麵前跪下,然後敘說著什麼……
這個時候,這些鮮卑大小頭目又無比煩躁起來,周邊的聲音嗡嗡噢噢,使得他們根本聽不清楚那個斥候到底說了一些什麼,隻能將目光死死的釘在步度根的臉上,想要從步度根的臉上讀出一些內容來。
步度根點了點頭,讓斥候先退下。
太陽微微西斜,看樣子是甩著屁股就準備走了,似乎留下了一句若有若無的話,老子還會回來的……
步度根扶著膝蓋,緩緩的站起身。
『大王,大王……』
『大王,發生了什麼?』
步度根臉皮抖了兩下,然後構建出一個笑容出來,『好事!我們的兒郎……碰見漢人的兵馬了!』
話音落下,眾人便是一片大嘩!
這是什麼好事?
我們讀書少,你莫要來蒙我……
步度根咳嗽了兩聲,顯然沒有什麼效果,頓時壓抑不住內心的翻滾,大喝一聲,才算是鎮住了場麵,然後強笑了一下:『大家都彆擔心,本王早有定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