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水河雖然並不多麼寬敞,但是要泅渡,多少還是有些難度。幸好秋冬時節,水流稍微緩一些,加上有皮索勾連兩岸,使得廖化可以確保自身不被流水所偏移了方向。戰馬四蹄也在水下奮力的劃拉著,隻見廖化雙手交替的向前,轉眼之間就已經渡過去了一小半。
為了確保皮索不在泅渡的時候迸裂,跟在廖化後麵的騎兵,也就隻能是一個接著一個的進行,隻有等一人到了河中的時候,後麵的才可以跟上,水性好的落在後麵,像是廖化這種水性一般的,若是一個不小心失手了,多少還可以準備援救。
即便是有些不便,廖化等人依舊必須帶著戰馬,因為戰馬不僅是代表了機動力,還意味著更大的後勤物資攜帶量……
秋日的水,冰涼瘮人。
太陽還算是暖和,照在臉上身上,多少有些暖意,可偏偏下半身浸潤在水中,又是流動的,熱量被帶走得極快,才片刻功夫,廖化就覺得上半身和下半身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同時間享受到了冷熱兩種不同的待遇,那滋味……
到了河中,胯下的戰馬也漸漸沒入了水中,隻是將頭和脖子露出了水麵。為了減輕戰馬的負擔,廖化也儘力的在幫忙劃水,嗯,真劃水。戰馬確實是會遊泳,但是畢竟四肢較細,雖然說戰馬奮力劃拉著,可是遊動的速度並不快。
一般來說,河水的水流速度,並非都是一致的,靠近岸邊的水流比較慢一些,河流中心的會明顯更快,甚至有些河流水下還有暗流,這些都是因為河床所決定的,比如河床內要是有兩塊巨大的岩石,那麼在兩塊岩石之間就會形成洶湧的暗流,在一段距離之內會影響到下遊的河水而這一切,都是在河麵上看不見的。
所以有時候經常看見有人過河,明明一開始的時候還順利,猛然間就被衝落了,大多數都是遇到了這種情況。
廖化現在也遇到了暗流,冰冷的河水不斷的打在身上臉上,使得全身上下都是濕透了,胯下的戰馬也在有些不安的擺動著馬首,似乎是想要嘶鳴,可嘴上卻被銜枚堵住,最終隻能是拚命前行。
廖化奮力向前,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覺得身下的戰馬忽然一震,然後整個身軀都浮了起來,頓時鬆了一口氣。已經是臨近岸邊,戰馬踩踏著河畔的泥沙一扭一扭的往前走,因為粘腳,所以戰馬很不耐煩的扭動著脖子,發出了反倒是比之前更大的聲響。
先於廖化過河的幾名兵卒伸出手來,或是拉扯廖化,或是扶著戰馬,很快就將廖化帶上了岸邊。
廖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感覺就像是與旁人全力搏殺了一個時辰一樣,渾身上下氣力消耗極大,就連雙臂都有些覺得酸脹。廖化也會遊水,但是隻會狗刨,真要是掉進水力,淹死應該不至於,但是多喝幾口水就難免了。
後續的兵卒也陸續下水了。
廖化將自己的外袍脫下,冷風一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然後迅速的擰乾了擦了一下自己上下沾染的水,順便也替自己的戰馬擦了擦。戰馬顯然感受到了廖化的善意,伸出腦袋和廖化碰了一下,可是在下一刻,戰馬卻忍不住自己抖了起來,將水珠甩得到處都是,也同樣濺了廖化一頭一臉。
廖化滿臉的水瞪著,然後戰馬睜著無辜的大眼也瞪著他……
算了。
廖化重新擦了一遍,然後穿上了早些用羊皮筏子帶過來的乾衣袍,再套上戰甲,頓時覺得渾身上下舒服了許多。
山林鳥雀戰,這是諸葛亮提及的戰術名字,據說是驃騎將軍斐潛所命名的。效果當然十分的明顯,使得曹休不得不停下了追擊的步伐,讓曹軍速度最快的部隊不敢妄動,也就給荊州流民爭取到了更多的時間。
但是這樣還不夠。
山林鳥雀戰雖說有效,但是也同樣對於廖化等人的體力消耗很大,要潛伏要攻擊要撤離,稍微有些做得不好的,就有可能陷入重圍而喪命。
而且這種戰術還有一個很大的缺陷,就是殺傷力不足,可以有效打擊士氣延緩速度,可是在麵對敵方大批量的兵卒的時候,還是沒有辦法有效大規模殺傷然後製止其行動。畢竟冷兵器和熱兵器完全不同,這種山林鳥雀戰比後世的熱兵器更需要兵卒有良好的訓練和充沛的體力,如果不是驃騎之下的後勤支持,其他人即便是想要用,也根本用不起來。
所以,想要徹底的解決曹軍的追擊問題,還需要給曹軍狠狠的來一下,讓曹軍感覺很痛,害怕了,自然就退卻了……
廖化對於自己渡過丹水,繞後背刺的行動倒是不怎麼擔心,雖說自己帶著人數不多,但是各個都是好手,精銳彪悍,隻要讓廖化抓住機會,就肯定能讓曹軍吃一壺。
廖化擔心的是諸葛亮。
雖然說塢堡之處,連日來流民修複,也多少有了些軍寨的樣子,但是畢竟荒廢已久,有些地方依舊略顯薄弱,要是被曹軍……
廖化往北而望。
『孔明,你可是要守得住啊!』
而在此時,諸葛亮看著那些明顯加快了北逃速度的流民,多少有些無語。
之前諸葛亮不僅是派人,自己也親自上前去和這些流民說明利弊,敦促這些流民加快速度,丟下一些不必要的東西儘快向北,可是這些流民雖然表麵上答應得很大聲,點頭點得很乾脆,可是手腳依舊很慢,似乎渾然不將諸葛亮等人的勸告當一回事。
諸葛亮知道是為什麼,因為自己年齡輕,然後又舍不得責罰這些人……
所以這些流民基本上都不當自己是一回事,要不是自己身後跟著驃騎兵卒,這些流民甚至連表麵上的唯唯諾諾都懶得做。畢竟老子吃過的鹽,嗯,老子舔過的鹽布,都比你小子穿的衣服都多!
可是現在麼……
諸葛亮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感歎還是高興,亦或是應該表達其他的情緒。
曹仁曹休聯合一處之後,曹軍前鋒已經推進到了距離塢堡不遠的地方,然後就開始抓捕這些流民。這些原本慢吞吞的流民,頓時就嗷嗷亂叫起來,向北逃亡的速度明顯加快了至少兩倍!一些在諸葛亮怎麼勸說都不舍得丟棄的家夥事,現在也很痛快的就拋棄了,為得就是自己能逃得更快一些。
這使得諸葛亮不由得陷入了思索之中。
好話不願意聽,或是即便是聽了,也不在意,然後等到了麵對傷痛才會有反應,才會快速行動起來,如此來說豈不是『罰』比『賞』更有用?怪不得之前諸葛在荊州的時候,和一些小吏聊民政的時候,那些小吏之中,多數一談及這些普通的百姓的日常管理,基本上動則張口就是『刁民』,閉口就是『奸猾』,想必也多數屬於這樣的原因。
一開始好好說不聽,然後小吏發現罰了就有效了,於是乎下一次就乾脆不說了,直接上手罰。
諸葛搖了搖頭。顯然,覺得懲罰比獎賞更有效的,往往都是些偷懶的小吏,因為懶得多說,懶得重複講,便是一刀切,罰了事,反正罰了就會讓這些『刁民』長記性了。可問題是隨之而來的未必是記性,或許還多出了逃避,像是逃進了山中躲避賦稅的『野民』,因為知道交不起賦稅會受到責罰便還不如直接撂挑子跑路……
這個問題,諸葛亮在腦海當中備注了一下,還是等回到了長安找驃騎將軍斐潛去請教罷,現在需要麵對的,便是眼前的這些曹軍。
在諸葛亮看著來襲的曹軍的時候,曹仁和曹休也在盯著這個山腰之上的塢堡。
人一多,膽氣就壯,這個是常見的現象。
因此在曹仁的步卒大隊彙集了曹休之後,原本低落的曹休騎兵士氣就得到了一定的恢複,可是著並不代表者曹仁和曹休就毫無憂慮。
『三日……』曹仁緩緩的說道,『三日之內,必須攻克此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