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看到了死亡。
尤其是對於許縣周邊的士族大戶來說,今年的寒冬,特彆的可怕,最後的這幾天,也特彆的難熬。
不知道有多人在恐懼之中,熬過漫漫長夜。
而現在,這種恐懼在漸漸的蔓延,然後逐漸的侵蝕到了更多的人……
自從許縣傳出大將軍曹操被刺殺之後,朝堂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嘩然,驚疑不定。
即便是遠離了許縣的冀州之地,也是受到了影響。
在冀州清河縣城之內,雖說是遠離許縣,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相應的做出了一些變化,在城門之處,一天十二個時辰之中,隻有四個時辰開啟,其餘時間便是關門落鎖,不僅如此,還額外的增設了兵卒嚴加盤查過往的行人,但凡是發現有陌生且毫無憑證的遊俠浪蕩子之類的人員,便是立刻緝拿。
盧毓穿著一身普通的錦衣,帶著一片灰色的學士頭巾,坐了一輛牛車,身後跟著四五個隨從,這一日便是到了清河城門之處。
『站住!從何而來?!』
若是往常,像是盧毓這般士族學子打扮的人,兵卒都甚少過問的,但是現在非常時刻,若是輕易放過,萬一出了差池就是自家腦袋不保,因此值守城門的都尉也自然是不敢有半點懈怠。
盧毓的隨從多少有些不滿,正待上前,卻被盧毓拉住,然後盧毓下了車,親自到了值守城門的都尉之前,拱手說道:『範陽盧氏子,欲至城中訪友。』
『哦?』值守的都尉上下打量了一下盧毓,便說道,『範陽盧氏?且不知可與盧中郎有何關聯?』
盧毓微微正容說道:『乃先嚴是也……』
『啊?失敬,失敬!』都尉朝著盧毓拱手一禮,『不知盧中郎之後至此,多有失禮,還望恕罪!』
盧植雖然身死,但是他在冀州,甚至在整個大漢的聲望都非常高,上至士族,下至鄉野,都對於盧植十分敬佩。固然盧植也不能說他完全沒有任何的私心,但是在大多數的官吏對於董卓廢帝唯唯諾諾的時候,盧植站出來公然反對,光憑這一點,就足夠讓許多人敬佩了……
盧毓微微笑了笑,身上背負著盧植的名頭,是一件好事,也不全是一件好事。『新年將至,某欲返範陽,途徑於此,便順便前來訪友……』
『煩勞且將過所一觀……』都尉問道,『不知盧公子欲訪何人?』
盧毓將身上的過所遞了過去,然後說道,『自然是崔家……』
都尉大略看了幾眼過所,態度更是恭敬,雙手將過所遞還,然後說道,『既然如此,便請隨某來……』
都尉說完,便是親自帶著盧毓過了城門,甚至還給盧毓指明了崔氏府邸的方向,然後才揮手作彆。
盧毓點頭謝過,然後便是沿著街道往前。
清河崔氏,同樣也是大姓。
對於大多數的人來說,崔氏便是一個可望不可及的高度……
但是即便是圍牆再高,門戶再美,依舊是一個還是一個府邸而已,不可能因此就變成了銅牆鐵壁。
崔氏的人得到了消息,便是早早派人了進去通稟,然後便是有崔氏族人崔琰之從弟,崔林趕到了門前迎接。
崔林是崔氏旁支,對外雖然是崔氏崔琰的從弟,但是實際上在當下崔府之中,卻像是一個崔家的管事一般,負責一些前院大大小小的事情,當然也包括一些基礎的迎來送往。
彆小看這樣的一個『管事』,對於沒有任何其他晉升渠道的士族子弟來說,便是一個極佳的展示自己,並且結識更多人脈的好位置,若不是崔琰覺得崔林可以調教一二,一般人還搶都搶不到!
『拜見盧公子!』崔林見到了盧毓,便是上前深深一揖,『不知盧公子前來,未曾遠迎,罪過,罪過!』崔林以為盧毓是一般性的拜訪,可是見到了盧毓的神色之後,便是心中咯噔了一下……
盧毓在簡短的寒暄之後,進入了廳房之內坐下,便是直入正題,『崔彆駕可在?』
『回盧公子,彆駕還在鄴城,未曾返家……』崔林說道。
盧毓微微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可知大將軍遇刺一事?』
崔林點了點頭。
這事情鬨得挺大,自然是無人不知。
盧毓苦笑了一下,『如今滿伯寧於許縣周邊大肆收捕,已經捉拿了不少人……聽聞……聽聞有人三木之下,便言……』
盧毓看了崔林一眼。
崔林愣了一下,然後驟然色變!
『此事與崔氏絕無關聯!』崔林急切的說道,『崔氏向來安分守己,從未僭越,豈能與此等之事有任何瓜葛?!』
盧毓也是點了點頭,但是又搖了搖頭說道:『此乃自然……可問題是……』
現在並非是說盧毓一人相信或是不相信的問題,而是從許縣蔓延而來的黑影會不會波及冀州清河崔氏,甚至是更遠地方的問題。
崔林沉默了片刻,『此事關係重大,某當立即上報家兄……盧公子深情厚誼,崔氏上下當沒齒難忘!』
崔林也不傻,對於這種事情,崔琰作為冀州彆駕,竟然毫無所知,那麼必然是因為許縣周邊封鎖了消息,隻有像是盧毓這樣具備一定名望的人才能從一些特殊的渠道獲取了信息……
盧毓自然也是覺得清河崔氏沒有必要做這樣的事情,而且即便是真的清河崔氏做了,也不會是如此的粗糙,所以他覺得有必要看在之前的交情上,前來知會崔氏一聲。
至於為什麼不直接去鄴城,因為盧毓認為,許縣固然是一個大漩渦,不知道會吞噬多少人之外,鄴城也同樣是一個旋渦,正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當然盧毓也不會在清河崔氏這裡長待,而是表示第二天就會啟程,繼續向北前往涿縣範陽老家,準備閉門不出,然後等待風波平息再說。
崔林便是連忙吩咐下人準備香湯美食,給盧毓接風洗塵,然後又讓焚香打掃客舍,讓盧毓住下,以最為高等的級彆來招待盧毓,同時也是急急寫了一封書信,讓人急送鄴城,將此事報給崔琰。
崔林以為先得了消息,卻不知道其實也有其他的人,通過種種的途徑陸陸續續,前前後後也獲取了一些信息,而這些書信就像是無數的飛蛾一般,越是烈火熊熊,便是在冀州大地上越飛舞得起勁,紛紛揚揚,粉塵彌漫,遮蔽了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