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孫權和曹操進行各種明麵上和暗地裡的勾心鬥角,相愛相殺的時候,在長安三輔,又有一批滿年限的屯田佃戶轉職成為了農夫。
這些農夫在長安三輔各地的屯田所裡麵繳納原本的佃戶戶籍,換出了新的農戶戶籍,那種欣喜幾乎要從身上滿溢出來,也成為了近幾天三輔大地上的靚麗風景。
流民是沒有田畝的,或者說是失去了其原本的田畝。因此這些流民最好的結果,就是成為某個地主階級的佃戶,然後生生死死,一代又一代的佃戶,莊丁。
在關中,最大的地主階級頭子,就是斐潛。
隻要人類還依附於土地,土地還是重要的生產資料,地主階級其實永遠都不會消失,頂多就是換一個名頭而已。
就像是大漢當下,屯田政策不是最好的,但是一定是最適合的。
這是時代的必然產物,任何政治都不可能脫離時代太遠。
斐潛當然也不可能例外。
在河洛關中為亂的過程當中,大批的士族家族或是滅亡或是逃離,於是都便宜了斐潛,使得斐潛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有了屬於斐潛自己的莊禾糧草來源。
給斐潛的屯田做佃戶的,除了少部分的戰俘奴隸之外,其餘的基本都是流民當中招攬而來的佃戶,這些佃戶或是做五年,或是十年的契約,然後就可以根據年限獲取所對應的田畝。
這一項屯田政策,很順暢的就將流民組織起來,成為了斐潛三色旗幟之下最為基礎的核心力量。然後曹操和孫權就跟著抄作業了,兩個人也根據其自身的需求略有變動。
最大的變動,便是曹操和孫權都認為斐潛很傻,竟然還會主動的釋放土地,讓這些原本可以世世代代進行剝削的勞動力成為自由民……
可是曹操和孫權都不明白,可怕的不是階級壓迫,而是階級固化。
隻要給最下層的階級一點希望,即便是這個希望隻有一點點,也足以在很長時間之中支撐這這些人像是牛馬一樣耕地犁田。
斐潛釋放人口和土地,關中士族即便是不爽,亦或是不情願,也不得不跟著釋放佃戶和土地,要不然就沒有任何人願意去他們的莊園了……
在大漢當下,稀缺的是人口,而不是土地。
就拿長安來說,西漢元始二年,《漢書·地理誌》所記,京兆尹轄十二縣,有十九萬五千餘戶,合計六十八萬餘人。
其中長安城有八萬戶,人口大約是二十八萬人。若將當時在長安的各種皇族、士兵及其他人員也都計算在內,西漢長安鼎盛時期,人口大概是五十萬左右。
東漢反而少了很多,至於現在……
後世光長安一城,就是千萬人口級彆!
當然,後世的現代化的交通和物流是當下大漢所不能比擬的,但是以斐潛現在對於長安的規劃和布置,支撐一二百萬的人口,還是沒有什麼問題,而且京兆尹周邊也有縣城,也同樣可以分流人口。
因此可以說,如果關中士族不跟著斐潛做,那麼這些流民,這些勞動力的人口就會彙集到斐潛旗下去,而他們的莊園和田畝就會因為招不到人而導致減產,甚至是荒廢……
彆忘記斐潛還有《荒田律》,若是被認定為荒田的,就會被係統……呸,被斐潛強製回收!
雖然說這裡麵肯定還有操作空間,但是這樣一條律法擺在那邊,就已經是很可怕了。
那些狂妄自大的家夥,以為斐潛隻是嘴上說說的,根本不會執行的,屍骨都涼透了。
一邊是蘿卜,一邊是大棒子,自然就使得關中三輔的士族要跟著一起走。
如今,長安三輔之地的流民,或者說是佃戶的成分,很複雜,各個地域的人都有,口音,習俗都不儘相同,如果隨意分配,亦或是像是大多數情況下任由各地域自行組織聚集,那麼很可能關中三輔之地就多出了許多國中之國,縣中之縣來……
合理的規劃,使得在不管是哪一個區域裡麵,都不會因為某地鄉人占據多數而導致鄉黨的產生,再加上相互之間的貿易和商品流動,使得這些原本可能生出的壁壘被打破,最後成為一個大體上的整體。
等到這些佃戶轉化的農夫,在關中三輔生活了兩三代人之後,也就漸漸的從外鄉人,成為了關中人。
如今關中三輔,工商發達,貿易繁盛,種植業,養殖業,手工業等等,無論那個行當,都有利可圖,再加上和西域的商貿開通之後,大量西域的金銀刺激了關中三輔的經濟,使得這些行業的經營者,不論大小都吃到了相當多的紅利,因此這些士族子弟,才在斐潛一而再,再而三的嚴肅處理,整風治吏的手段之下,服服帖帖。
就比如司馬一家,為什麼風評很好,甚至可以說不僅沒有吃拿卡要,甚至還從家族之中拿出錢財來補貼一些貧困子弟,寒門學子?是因為司馬家族有那麼博大的胸懷,寧可自己餓肚子也要支援斐潛的偉大事業麼?
並不是。
司馬家之下,在平陽,在安邑,在長安,在臨晉,都有店麵,有莊子,而且在西域祁連山,還有金礦的有限年限的開產權……
龐氏,黃氏,還有其他士族,韋氏,杜氏等等,一樣如此。
要不然呢?
真以為上嘴皮碰下嘴皮,噴點口水畫個大餅,到了年終就各種找理由將做了一年的老員工一腳踹飛再招新人,同樣的姿勢再來一遍的公司會有多大出息?
當年西涼大亂期間,不少關中河洛士族舉家搬遷了,後來等斐潛重新治理好了,安穩了,便是一大堆的士族子弟抖著各種地契房契,又重新回來了……
斐潛的做法,便是儘數不認!
並且還將這些逃離的士族子弟痛罵一頓,叱責這些家夥無守土之德。
然後留在關中三輔沒走的士族便是跟著斐潛一起罵,最終這些抖著房契地契什麼的外遷士族子弟,最終隻能是罵罵咧咧的退出了群聊。
之所以關中這些士族會跟著斐潛一起罵,是因為這些人真的覺得『守土之德』是多麼重要麼?並不是,隻不過這些『無主之地』,斐潛拿了大頭,這些留在關中的士族拿了小頭而已,要是需要根據這些什麼田契地契退還土地,斐潛固然重大損失,這些留守的關中士族也同樣受損。
而那些罵罵咧咧退出群聊的士族去了哪裡?
大部分都在老曹同學那邊。
畢竟這些家夥原本還想著要依靠天子去收拾斐潛,可是沒有想到連老曹都被揍了兩回,就更談不上什麼依靠天子給斐潛找麻煩了。
就像是某個人,禰衡,原來想要找麻煩的,現在麼……
禰衡早在鄴城的時候,自我感覺是天下的救世主,是匡扶社稷,是隨身攜帶正平之力的人,一腔狂熱,一意孤行,一根筋崩斷了之後,被有心人利用,一起一落之後,也算是多多少少能夠看清楚一些現實了。
現實是什麼,簡單來說,就是利益。
在鄴城的一課,讓禰衡知曉了在明麵之下的利益,他以為是看見了醜陋和邪惡,多少還有一些『清流』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批判著一切,藐視著一切。
可是到了長安之後,禰衡隱隱的覺得有些什麼不對勁了……
其實禰衡他來到關中之後,對於斐潛治下製度的了解日益加深,很多地方扭轉了他在鄴地對於驃騎這邊的想象。
禰衡本以為,山東之人,都應該是經書傳家,也應該是秉承著聖賢的『有教無類,為政以德』等理念,是聖人之徒,傳承聖賢風範,可是在鄴城的現實狠狠給禰衡了幾巴掌,將他原本心中的堅持徹底打落,碾在汙泥之中。
然後禰衡便是徹底被玩壞了……
禰衡本以為,就算是來到了長安,要麼也是如同鄴城一般,亦或是連鄴城都不如,不想到了鄴城之後才發現,相比較在山東來說,山西這一帶的風氣,簡直就是開放到了極點……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