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筋動骨,一百天少不了,而死的麼,大多數是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江東就剩下一些能拖的,將好的拖壞了,將壞的拖殘了。
朱治等人,皆是如此,就連日後的陸遜,也是打得一手拖字好牌,將劉皇叔生生拖得半死不活,然後一把火燒了,毀滅了希望。
孫權想要往上動一動,可問題是孫權之下的江東人不想動。
怎麼,拿著江東人的死活去給孫權鋪路?
憑什麼?
對吧?
然後江東人覺得賺錢最重要。孫權打青徐,要問能不能賺錢,孫權若是打南越,也是要問能不能賺錢,但凡是不能賺錢的,想都不要想,就更不要說聽孫權的命令去做事情了。
開商路,大家一起賺錢,沒問題,大家一起笑嗬嗬,但是要拿出錢來,那就立刻翻臉。
為什麼會這樣?其實還是因為江東距離中原太遠了。在漢代初期,大漢的中心是在長安,後來到了光武帝挪到了雒陽,但是不管是在長安還是在雒陽,江東都是偏遠地帶。這種偏遠不僅僅是在地理上麵的偏遠,甚至包括人心上的距離。
無法一碗水端平,大漢也就談不上什麼各地郡縣一視同仁。政治上的差異化,自然就形成了地域上的文化偏差。
朱治朱然能想明白其間虛實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能在江東混到一定程度,在幾次孫氏波動震蕩之下依舊是沉浮不倒,自然不是笨蛋。
如今顧氏,或者說江東這群人想要借著機會將朱氏拖下水的模樣,朱治心中也是了然,畢竟朱治一家,不僅是半個江東,也是半個的老臣。當年孫堅孫策之時,朱治就是代表了其中的老派勢力,若說是孫權真的跟江東動手了,自然就需要儀仗這些淮泗外臣,軍中老將。而江東一派,則是很有可能被打壓下去,損失慘重。
事關自己身家權位,也難怪顧氏和江東之人如此下作了……
朱治沉默了一會兒,問道:『縣城周邊,可是有否擾攘?』
朱然點頭說道:『這是自然。豈能沒有議論?』
朱治點了點頭說道:『那麼軍中呢?』
『軍中暫無消息。』朱然應答道。
朱治又是點了點頭,然後笑了笑。
朱然看了看朱治的神情,『父親大人……莫非是說這軍中才是關鍵?』
朱治站起身,然後慢慢的度步向前,到了堂前,望著院外,說道:『正是如此。若是不動軍伍,便是未到時機。畢竟軍卒一動,便是日日夜夜消耗錢糧,即便是早有預備,也不能長久……若是再被攪擾到了軍中,使得軍中兵卒騷亂,那麼即便是連日行軍法事,以鎮壓處置擾攘軍中之人……但越是如此,便是越發標明這軍中不穩了……一旦軍中動亂……這江東……嗬嗬,嗬嗬……』
朱然思索了一下,然後問道:『父親大人,但是也不可能就此拖下去……』
『再等等,或許有個人……』朱治抬頭而望,『我總覺得,這事情沒那麼簡單……』
『何人?』朱然問道,旋即沿著朱治的目光而望,半響恍然道,『原來如此……父親大人所言甚是……』
……ヽo丿……
美周郎。
周郎美。
美是一種習慣,更是一個自我的標榜。
我美,所以我與芸芸眾生皆不同。
而現在,周郎不知孰美,卻知道自己很煩。
誰都清楚,隨著孫權年齡的一天天長大,他對於權柄的渴望也是一天天的增長,現在是江東之主,可是孫權想要得更多,更大,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登上三槐之堂,將曹操什麼的,斐潛什麼的,都是一腳踹下去。
隨著孫權的野心蓬勃,自然帶來了越來越多的麻煩。
孫權的脾性也是越來越不好了,之前孫氏家中的那些下人仆從,有的不知道犯了什麼錯,便是被直接責罰,或是罵,或是打,還有些直接被打死了,丟到了亂葬崗當中去。以至於孫氏府中的下人仆從,一個個都是加倍的小心謹慎,噤若寒蟬起來,生怕一不小心便是招惹到了孫權,然後活活被打死,或者是生不如死……
周瑜知道這是為什麼。
因為周瑜最近也比較難以接到一些關於孫權府內動靜的消息了。
孫氏府內,肯定有他人的眼線。
這幾乎是不用腦袋想,用腳指頭都能知道的事情。
可問題是孫權這麼做,太過於魯莽了些。
怎麼就教不會呢?
有時候周瑜也是頭疼。
最好的辦法顯然不是打打殺殺,因為會誤傷到花花草草。
對於孫權和周瑜,還有一些江東士族來說,當然知道這是孫權在清理府內的眼線,但是對於孫氏府內的普通下人仆從來說,他們就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恐怖事件了。沒人跟他們解釋,或者說,解釋了他們也未必能明白。
那麼不解釋了?不解釋的後果就是孫氏下人仆從惶恐不安,不安則容易生怨,怨氣多了就變成了仇恨,然後也就更容易被其他的人找到一些機會,塞給一些好處,在必要的時候,這些下人又會變成新的眼線……
是孫權不知道這個,沒想到這些,還是說孫權想到了,但是他根本不在乎?反正有大批的賤民會爭破腦袋的去當孫氏府內的下人仆從,隻要孫權給的錢多一點。
最好的辦法……
周瑜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桌案。
在桌案之上,用一塊青玉壓著一封情報。
來自於關中的情報。
情報當中表述,驃騎大將軍在關中似乎成立了一個專門的部門,已經開始對於所有的官吏進行核查了,然後隱晦的表示能夠儘快的安排接替人員,至少也要有個副手可以用來在萬一的情況下擋刀,不是,是相互掩護……
這才是正確的做法,至少周瑜認為斐潛的做法,要比孫權做得更好。
好的辦法,是讓特定的人感覺到了恐懼,而不是讓所有人都覺得恐懼。一旦所有人都恐懼起來,隻會壞事,並不利於做事。
外麵忽然有些響動,周瑜眉毛微微動了動,便是聽到有人稟報道,『侄公子到了,求見都督。』
周瑜擺擺手,示意來人進來。
片刻之後,便是聽到些許腳步聲,一人到了周瑜堂前,便是深深行禮,『侄兒拜見叔父大人……』
周瑜看著來人,淡淡的說道:『坐吧。家中可是安好?』
來人是周瑜兄長之子,周峻。
周瑜兄長有兩三個,但是活下來的並不多。現在就隻有一個周暉還在江北,而周峻則是周瑜另外一個兄長的遺腹子。
周家的基因相對來說都算是不錯,周峻雖說沒有周瑜俊美,但是相貌也是堂堂,微微留了些須髯,顧盼之間,凜然有威,隻是臉上的風霜之色,比周瑜更重一些。
這也是無奈,畢竟年幼失父,即便是有周瑜照拂,生活也不是那麼順心如意的,總是比一般父母雙全的孩子要更辛苦一些。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周峻便是早早出仕了,賺取些俸祿養家。
『多謝叔父掛念,家中一切都好。』周峻再次行禮道,『家慈還說我久未來拜見叔父請安問好,有失禮數……』
周瑜笑了笑,點了點頭,『有心了……隻不過,恐怕不是嫂子念叨,而是……主公在念叨罷?』
『啊?』周峻一怔,半響講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