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因糧賤則無利!因臣欲立規矩!』
『嗬嗬,其實……也不算是低價便是無利,隻不過比起高價而賈,何止千百倍差之?』
『官倉無糧,平價便是個空話!然則私倉之中,卻有無數販賣之人,有一石販千錢者,有賣三千錢者,亦有賣五千錢者!然則官府何為?便是聯手販賣五千錢者,將千錢者,三千錢者儘數捕抓!唯存五千錢之輩!』
『百姓苦,群情滔滔,此等貪腐之吏則殺千錢,三千錢,以平民怨,卻將糧草又轉手給五千錢之人售賣,所得之利麼……』
『這就是當下帝鄉規矩啊……』
曹操看著劉協,『如今臣稽查貪腐,壞其塢堡,查抄其家,便是有人哭嚎而至,說其罪不至死,家中老幼皆為無辜,婦孺何其可憐……敢問陛下,百姓又是皆有罪乎?便直當受此厄?顛沛流離,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之時,這些哭嚎之人,可曾為其落淚,為其張言?』
『堂堂大漢,僅有天災,其實死不了多少人,隻有人禍才會死得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
『陛下,如今這規矩……是好,還是不好?是要,還是不要了?』
……〃′皿`q……
另外一邊。
江東。
周瑜走進後院子時,古箏的聲音依舊在響著,他走上小樓,進入了精致的房間,小喬正在窗前撫動箏弦,然後朝他溫柔地笑了笑。
他在桌案的另外一側坐下來,閉目聽著女子的彈奏。
『彈錯了……』
小喬皺了皺鼻子,停下了手,『我老記不住這一段……』
周瑜笑了笑,然後取過了古箏,略一沉吟,便是從小喬之前彈奏的一段重新開始彈起。
如水般的旋律流淌而開。
小喬癡癡的望著眼前的男子,即便歲月似乎對於他比較的寬容,但是風霜也是無情的悄然的改變了一些他的須發和眉眼。
待到這柔和如流水般的旋律停下來,周瑜睜開眼睛,看向了小喬,『記住了?』
『我又忘了……』小喬笑道,『光顧看你了……』
周瑜大笑,『那我不管了,你自己再練就是。』
過了片刻,小喬輕輕的撫動了箏弦,偏了偏頭,笑道:『夫君有什麼事嗎?』
周瑜沉默片刻,然後道:『江東……要大亂了……』
小喬的笑容凝固了起來。
……╭╯╰╮……
巨大的校場。
遮天蔽日一般的旌旗。
校場前方是高高的台子,孫朗大步走向高台。
高台之下,是十幾名被捆綁的江東官吏。
大風吹過校場。
旌旗齊齊獵獵作響,雲朵滾動。
『某追隨父親,征戰沙場,在雒陽,在豫州,在荊州,在揚州!』頗有些酷似孫堅的孫朗,一身的戎裝,『某為了孫家,不計生死,不畏艱難!但是!某卻無故被囚禁在望江台之中!受儘欺辱,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某些東西似乎從孫朗的身軀當中爆發出來,激蕩在校場之上。
『孫家的規矩,是有功則賞,有過則罰!』孫朗沉聲喝道,『某跟著父親轉戰南北,征討沙場,有沒有功?若是有功為何囚禁於某?若是有過,過又在何處?!今日於此,就是想要一個說法!這孫家的規矩,還有沒有?還要不要!現在這個江東,規矩究竟是什麼?是宛如兒戲一般,說有功就有功,說有過就有過?還是就像是台下這些酷吏,功過便在其刀筆之間?!』
孫朗揮動了手臂,旋即有人將原本擺放在台上的幾個箱子全數打開,然後往下傾倒,倒在了那些被捆在台下的那些小吏身上。
沉重的金銀閃爍著刺眼的光芒,在空中晃動,落下,叮當亂響。
『各位當年同樣追隨我父親的袍澤!你們可知道,眼前的這些錢財怎麼來的?都是從這些人的家中抄出的!』
『這些錢財,成千上萬的錢財,是他們有多少俸祿?不是!都是搜刮而來!』
『你們流汗流血,豁出性命,就算是傷了,亡了,所得所獲,卻比不過這些蠹蟲稍微動一動刀筆!』
『這是什麼規矩?!』
『我問你們,這究竟是什麼世道,什麼規矩?!
風吹過高台,孫朗在風裡張開雙手,努聲咆哮著,『今天,我就帶著你們去問一問這世道,這天地,這江東上下,究竟什麼才是規矩!』
『去問問什麼才是他媽的規矩!』
……σ`д′σ……
關中。
青龍寺之中越發的熱鬨起來。
街道上相互爭辯的學子麵紅耳赤的互相噴著唾沫,而酒樓之上的穿著繁瑣華麗的美姬在爭吵之聲當中絲毫不受影響的慢條斯理的彈著琴。
樹上的落葉飄飄而下,然後被行進的商隊的車輪碾壓在了石板之上。
趕了個晚集的大雁在天空中略有些急躁的鳴叫著,儘力趕路。
驃騎大將軍斐潛捧著一杯熱茶,斜坐在窗前看書。
龐統眉飛色舞的在行文上批複著什麼,然後習慣性的將筆頭塞進嘴裡舔了舔,又繼續落筆。
棗祗站在倉廩之前,帶著一些緊張和期盼,看著忙碌的小吏正在轉運和計量收納上來的莊禾糧草。
甄宓正在大漢商會做了最後的交接,然後走了出來,到了門口的時候,甄宓稍微停下了片刻,仰頭望了一眼大漢商會的銘牌,然後旋即仰起頭,傲然前行。從這一刻開始,她和大漢商會就基本上沒有了關聯,成為了存粹從政的一名女官。
黑暗的小屋裡,甄宓的那個族兄已經被放出來的,但是因為失去了錢財,不得不屈身於此,正在無能狂怒的咒罵著,混亂的語言,就像是一個失去了一切的瘋子。
幾名巡檢衝進了街邊的酒館,將發酒瘋的胡人直接從酒肆裡麵扯了出來,一頭按在了街邊用來防火的水缸之中。發酒瘋的胡人被嗆得在水缸水麵上撲騰,片刻之後被拉扯了出來,頓時咳嗽著癱倒在地上,也多了幾分的清醒和驚恐。
『你是羌人?匈奴人?還是鮮卑人?』一名巡檢半蹲在胡人麵前,換了好幾種語言,『聽不懂沒關係,到時候你會懂的……酗酒鬨事,罰金兩千,沒錢沒關係,我們有勞工營……帶走!』
城外,水鏡先生的莊園之內。
司馬徽寫下了一幅好字,在秋風裡等待著自己乾透,然後坐在那兒,吩咐了身邊的仆從,『這幅不錯,待會將它裱起來。』
陽光照射進來,秋風撫動了紙張,些許未乾的墨痕,透出了這樣的字跡——
『無有規矩,不成方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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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那句經典,我覺得用在這裡也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