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鈞的理由,也並非全然沒有道理。
隻不過,王英既然做了,就不可能隻是做一半!
王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使君行事,本侯原不應過問,然如今涉桉者眾,多有太原及周邊之人,不急而定之,恐生變化,若僅是因為這桉牘文書,遞交往來……最終影響到了大局,怕是得不償失!此事就此定論!使君若有疑問,可自行上書至主公之處就是!』
崔鈞看著王英,不由得微微歎了口氣。
不得了啊,這女子,已經算是成長起來了……
『敢問漁陽侯,涉桉之太原王氏族人……』崔鈞拱手說道,『當如何處置?』
崔鈞還在試探,想要最後努力一下。
『但能為人,切莫為賊!王氏一族,深卷皇恩,亦得驃騎厚愛,今有蟊賊敗壞家風,英雖不才,亦當剪除腐蠹,除賊滅害!』王英斬釘截鐵的說道,殺氣淩然。
崔鈞也就不再多說,點了點頭,讓到了一旁。既然已經是說到了這個份上,他再糾纏就沒意思了,還不如留些薄麵,到時候在驃騎麵前,也算是能說得過去。
說話之間,就見到王懷等人被兵卒從後營拖出,一個個塞進了用輜重車改裝的囚車之中。
王懷此時瞅見了王英和崔鈞,便是掙紮著,似乎想要說一些什麼,可是不管是在囚車周邊的兵卒,還是帳篷之內的王英和崔鈞,都沒有理會他,也無須理會他了……
『漁陽侯,某聽聞之前有謠言說有走私貨物之上,標有崔氏字眼……』崔鈞拱手說道,『不知可曾查訪是何人誣陷?』
王英看了崔鈞一眼,略微沉吟了一下,『未曾。不過,清者自清,使君也不必憂慮。』
崔鈞目光一動,卻笑著點了點頭,就像是相信了王英的話一樣,『既然如此,此間事也算是告一段落,晉陽之中不可久無人主事……某便告辭了,漁陽侯請留步。』
雖說是留步,但是王英依舊是起身,將崔鈞送到了營地轅門口。
崔鈞再次和王英告彆,然後上馬,回晉陽城中。
走了一半,崔鈞微微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輕聲歎了口氣。
崔鈞前來營地,多少也隱隱有些交好之意,就比如最後的那個問題,如果王英願意賣崔鈞一個人情,那麼說一聲王懷已經招供什麼的,崔鈞便是可以順勢表示多謝王英洗刷冤屈什麼的,然後一來二去不就是加強了相互之間的關係了麼?
卻沒想到,被王英滴水不漏的拒絕了。
這作態,這言詞,這種談話的方式……
王英這是準備自行一派麼?
崔鈞搖搖頭,然後便是往府衙而去。
另外一邊,在營地之中,王英回到了大帳之內坐下,便是忍不住衝著屏風後麵,低聲說道:『甄姐姐,甄姐姐,我,我做得怎樣?』
甄宓從屏風後轉了出來,微微而笑:『做得不錯呀,應答也很得體。』
王英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不過……』甄宓目光流動,『還有一關要過……』
王英一愣,『啊?』
……╯︵╰……
臨近午時,陽光普照。
從軍營當中馳騁出一隊人馬。
這些騎兵人馬,身穿紅黑戎衣,戰甲鱗鱗,弓刀俱掛鞍側,一個個魁梧身軀,旌旗翻飛,馬蹄隆隆,氣勢十足,而在隊列前端,還有幾名女騎,也是一身的戎甲,望上去英武十足。
這行隊列奔出不遠,便是引來了往來行人的注目,尤其是隊列之中的那十餘名明顯是女騎手的樣子,更是引得不少人指點叫嚷起來。
『是漁陽侯!漁陽侯!』
王英得封之事,原本就是在太原進行的,所以太原人對於王英,多少還有些印象,而現在見到漁陽侯的旗號展開,在隊列之中烈烈紛飛,不由得紛紛議論起來。
當隊伍一路繞城疾行時,所引起的關注也是非常多,然後那些閒暇的士族子弟,不由得也或是呼朋喚友,或是騎馬乘車,跟在王英一行的後麵。
太原之人不是沒見過騎兵隊列,但是這女騎手,很多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其實漢代原本也有女騎,但是即便是在西漢,也多半是在長安左近,作為宮廷護衛的一部分力量而存在,甚少有外勤任務,到了東漢之後,因為戰馬的缺乏,就連原本的羽林衛都幾近消亡了,就更不用說女騎了。
王英臉頰有些微紅,不知道是因為馳騁有些緊張,還是因為後麵的那些閒漢旁觀,倒是一旁的甄宓神態自若,不僅是在馬背上輕鬆自如,還似乎覺得皮甲有些勒胸,伸手略微調整了一下。
漢代到唐代,仕女都並不是以嬌弱為美的。
女性一樣有騎馬,射箭,甚至摔跤……
甚至可以說,華夏從春秋一直到了唐朝,都沒有強調什麼柔弱為美。隻有在宋代以後,才開始出現一些病態的審美標準,而這種標準,無疑是文人對於武人的極度壓製之下的產物。正所謂上有所好下有所從,北宋趙氏害怕出現第二個黃袍怪,所以他自我閹割了,從北宋到南宋,越發的嚴重,最後遺禍千年。
楊門女將麼,有,但是也隻有一個佘賽花,或者應該是『折德扆女』,連『賽花』二字都未必是真的,那麼所謂的十二寡婦麼,也就杜撰成分更多了。
所以在北宋年間,女兵女將其實就不多了。
南慫就更不用說了。
在當下的漢代,女騎新奇,但是並沒有人會站出來大吼什麼傷風敗俗之類的話語,反倒是會因為女騎在馬背上的身手矯健,引來那些士族子弟的喝彩……
見到如此一幕,王英也漸漸身手放開了一些,身軀也不那麼僵硬。
一行騎兵直接到了王氏莊園之前,便是有兵卒上前大喝:『漁陽侯親臨!莊內人等一應出迎!敢有忤逆抗上者,殺無赦!』
在漁陽侯旌旗之下,王英等人身穿戎裝,神情嚴肅,就像是莊園之內若是不配合,便是立刻會揮兵進攻一樣。
王氏莊園之內的眾人早就嚇尿了,聞聲便是連忙將門都打開,然後跌跌撞撞的在莊門之外跪倒了一大片……
王英微微側頭看了一眼甄宓。
甄宓給了王英一個回應。
王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策馬上前了兩步,沉聲喝問:『王往,王懷二人家卷何在?』
七叔公,名王往。
人群嘩啦啦挪動著,讓出了其中十餘個癱軟在地上的人。
『拿下!』王英身手一指,頓時有兵卒上前,將那些或是哭嚎,或是暈厥,或是茫然不知所措的王往王懷相關家卷擒拿捆綁起來。
這些人多數身穿錦衣,平日裡麵也是養尊處優,可是現在各個醜態頻出,還有些人當場就尿了出來,騷氣衝天。
『莊園內外管事何在?』王英不看那邊哭喊騷氣的場景,繼續喝問道。
兩名中年男子,一名中年婦女往前跪爬了幾步,哆哆嗦嗦應聲。
『一並拿下!』王英擺手,同時再次提聲而喝,『傳令!令王氏各房子弟,今日申時之前儘數於此!違令不至者,以族規逆上,除名逐出!』
『開中門!設香桉!請靈牌!今日不孝女英,祭王氏祖先!亦請先祖之靈於此地見證,不孝女英清家中蠹蟲,除不良族人!』
王往,王懷二人主犯送往長安,可沒有饒過王氏家中二人之羽翼的道理!
『如有忤逆,武力抗拒者,一律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