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跳了起來大聲疾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百姓熱淚盈眶,『好好!可算是有人說出來了!』
可是後來呢?
過一陣,就沒人記得了。
現在大漢又有這個說法了,到了曆史上三國末期,陳群不是又將這一套換了個名稱搬出來,大家都是有品級的,皇超品,貴一品……
就算是到了後世,號稱自由的米國,不也是天天鼓吹著普通百姓不需要學習,都快樂就好,公辦學校的老師也不能體罰學生,更不能逼迫學生去學習,要自由,要天性,要開心快樂forever,甚至將幾個輟學孩子去做生意成功的桉例天天吹,但是從來不肯詳細敘述那幾個輟學的孩子父母是誰,家境又是如何。
一口翔,包裝成為不同樣子,然後抓著普通百姓的脖子,灌下去,目的就是讓普通百姓彆去學習,彆去深究,彆跨過階級的那條線,直至灌到普通百姓看什麼都覺得自己懂了,聽誰說什麼都覺得煩了,就是最好了。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看到荀攸和闞澤走了之後,斐蓁就從後堂轉了出來。
後堂的廂房之內,因為離得近,所以是可以聽得到斐潛和荀攸闞澤用正常音量,在商議事情的內容的……
『你都聽到了罷?』斐潛問道。
斐潛這些政務,都沒有讓斐蓁完全回避的意思,也沒有說什麼斐蓁還小,見不得這些人心什麼的。歲數小倒是沒有錯,但是什麼時候才算是歲數大?
人心如海,人心如獄。
深淵之處,並非閉眼不見,就可以不存在。
斐蓁緩緩的點了點頭,『回稟父親大人,聽了一些。』
『若是你來處理此事,你會怎麼做?』斐潛很直接的問道。
斐蓁沉默了一會兒,『我可能會下令,把人調回來,亦或是派人過去……』
斐潛點了點頭,『對,這是最為直接的辦法。可是我為什麼不用?』
斐蓁皺著小臉,『因為這個辦法不是很好……為什麼不是很好呢?因為……嗯,我想想……』
他已經有些習慣斐潛的模式了,也沒有等斐潛一步步追問,便是自己設問,然後思考起來。
斐潛笑了笑,也沒有催促,便是自己拿了一本書看了起來。
過了片刻之後,斐潛才聽到斐蓁啪嗒拍了一下手,『想到了!一個是派人也不見得就能做得好,另外一個是可能會哭……呃,不是,會鬨起來……』
斐潛有些啞然,呂布呂奉先會哭?
呂奉先若是哭起來,會是個什麼鬼樣子?
『嗯,差不太多……對了,你是怎麼想到的?』斐潛問道。
斐蓁先是眉飛色舞,然後便是愁眉苦臉,『我前幾天帶著妹妹玩呢,有時候不給她玩什麼,若是不能說清楚,就直接動手拿的話,她就會哭!哎呀,真的是可煩人了……』
斐潛哈哈大笑。
『就是此理了。』斐潛點頭說道,『你知道的,你妹妹不知道,你想的是這個,你妹妹想的是那個,所以必須要說清楚……就拿你方才說的來講,你是不是最開始的時候沒有說清楚?或是說了,但是你妹妹隻是口頭上答應了,其實還不清楚?』
斐蓁歪著頭,琢磨了一下,點了點頭,『是的,父親大人,我雖然有說玩一會兒就要回去了,但是妹妹應該當時隻想著要玩,所以就胡亂先答應了,其實根本就沒聽我說什麼。不過……父親大人,你對這個呂奉先……是不是太寬容了?』
『你也這樣覺得?』斐潛看了看斐蓁,『你有這個感覺,就說明我做得還可以……嗬嗬,你要知道,呂奉先不是一個人,或者說,他這樣的人,將來可不僅僅隻有一個……你能明白麼?』
『……』斐蓁皺著眉,『有一點明白,但是還不太能明白。』
『這麼說吧,』斐潛指了指廳堂遠處的小院,『比如說這是一片荒地,我去開了荒,將雜草拔了,將石頭去除了,然後種下了幾棵桃樹……這個時候有人過來,說是我這樣種不好,桃樹會長蟲子,桃子也有問題,然後就要我走,桃樹歸他去管,地什麼的也歸他了,隻是說收了桃子的時候,會分我兩三個……換成是你,你願意麼?』
斐蓁搖頭,然後有些恍然,『可這開荒的工具,桃樹什麼的,也不能全數都算是他的啊!』
斐潛點頭,『對,這麼說也沒錯。可是按照大漢律法,誰開的荒地,誰才有處置權,要不然還有誰會去開荒地?是開荒累,還是站在後麵等開荒的搞好了地種下了桃樹,然後往裡麵扔蟲子累?』
『往裡麵扔蟲子?』斐蓁瞪大了眼,『父親大人你是說……』
『現在還沒有,但是將來呢?將來不僅有往新開的荒地裡麵扔蟲子的,還有往自家漢地裡麵帶蟲子的呢……』斐潛笑了笑,隻是笑容略有些意味深長。
斐蓁目光一動,心中抖了一下,他想著斐潛是不是在表示斐潛在,那些人不敢,而等到他大的時候,那些人就未必這麼安分了?
其實斐潛沒有這個意思,嗯,或許也有一些,但是斐潛實際上是想到了後世之中,就算是不說那些往民眾腦海裡麵扔蟲子的公知,就是普通百姓之中都有不少蠢貨,給幾個錢就往自家國土裡麵扔可能會導致生態惡變的各種真蟲子……
這還是在後世人均壽命已經大幅度延長的情況下,若是在平均四十歲就死的封建王朝,不管身後洪水滔天的人就更多了。
隻有在百姓有腦子,並且同時還要覺得自己有明天的時候,才會想著明天……
『若有人看見荒地有蟲子就會被收回來,就可以不用費氣力又可以分桃樹之後,會不會就有人想著盯著那沒蟲子的新開荒地,也扔些蟲子進去呢?是開荒地輕鬆,還是扔蟲子輕鬆?荒地,桃樹,蟲子,那些在後麵看著的人,還有更遠更大的遠山高川,你心裡麵裝的是什麼,看到的就是什麼……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是葉子之錯,還是泰山之過?』
斐蓁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拜倒,『謹受教。』
斐潛嗬嗬笑了笑,『既然受教,就去寫點什麼罷……上次寫的禮,還是不錯的……若是能不去找你二娘就更好了……』
斐蓁小臉眼見著垮塌了下去,然後深深吸了口氣,重新崩回來,『遵命!』
斐蓁告辭,走了兩步又轉了回來,『父親大人,若是不管……豈不是桃樹都被蟲子吃光了?』
斐潛笑道:『你怎麼知道不管?你沒看我正在看這書是什麼?』
斐蓁將腦袋伸了一下,然後眨巴了下眼,『左傳?哦……』
斐蓁再次行禮告辭,然後走出了節堂後門,正在回廊拐過彎去,然後腳步一頓,略有些尷尬的撓了撓後腦勺,打消了前往蔡琰小院的想法,然後偷偷回頭看了看,換了一個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眉頭還皺著,口中喃喃念著些什麼,似乎還在想著方才斐潛和他說的內容。
走了一段之後,斐蓁猛的停下了腳步,歪著腦袋閉著眼,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什麼,然後在腦海裡麵試圖抓住靈感的小尾巴……
『荒地……桃樹……蟲子……』斐蓁仰著頭,閉著眼,口中低語著,然後忽然一睜眼,『荒地!生地!熟地!漢地!哈哈,哈哈哈……有了,有了……哈哈哈……』
斐蓁手舞足蹈起來,蹦蹦跳跳的往他的小書房而去,他完全依靠自己,找出了一個思路,自然就顯得非常的開心。
斐蓁因為有了思路而開心,而在節堂之內的斐潛,卻因為接到了另外一個消息,而變得不開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