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掛了江東之主名號的小家長,自然也不會有什麼人會當一回事。
直至當下。
孫權開始動手了,他和往常那種急切的上陣,毛躁的手法並不一樣,采取的是讓江東士族豪強無可奈何的陽謀的時候,這些江東士族豪強地頭蛇才算是真正的看向了孫權,並且開始要和孫權談條件了,而在此之前,大多數的時候,江東士族都不屑於和孫權談條件的,畢竟大人的事情,小孩少囉嗦。
當然,陳武之死,也是有一定作用的。
兔死狐悲。
在徐夫人問出了那句話之後,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你不要聽旁人胡說八道。』片刻之後,孫權說道,『修建業,隻是為了防禦江北,禦敵於外,也是為了更好的拱衛吳郡,保護江東。』
徐夫人依舊是那溫婉的樣子,但是話語卻顯得有些冰冷,『夫君如今連實話都不說了麼?』
『這就是實話。』孫權笑道,『你我夫妻一體,不要理會那些外人嚼舌。』
『這麼說來,是妾身錯了?』徐夫人不氣不急。
孫權呲著牙笑道:『夫人是對的。』
『為什麼如此說?』徐夫人問道。
孫權比劃了一下,『就算是建業建成了,不是更好麼?我在建業,夫人在吳郡,你我夫妻合力,自然是力可斷金!』
徐夫人盯著孫權,『夫君所言,可是真心?』
『自然。』孫權點頭。
徐夫人也點頭,『那好,先賢有言,舉賢不避親,妾身兄長矯,頗有武勇,可護夫君安危,不妨讓其供夫君驅使,隨夫君前往建業可好?』
孫權的目光微冷,但是這一絲寒意很快就消失不見,『可惜就是沒有軍功傍身,恐怕兵卒難以服順。夫人是知道的,這些兵油子,大字不識半個,講不了道理,隻有軍功才可服眾……』
『那就讓他有軍功。』徐夫人緩緩的說道,『妾身聽聞,武陵山越又在作亂了?』
孫權微微沉吟了一下,『可。既然有這個心,便去罷,多帶些人手,小心為上。』
徐夫人得到了她想要的,便是溫婉的笑著,拜伏於地,然後退下了。
不知道是徐夫人走的時候帶的風,還是屋外又起了風,在孫權邊上的燈火晃動著,將孫權臉上的陰影映照得五彩斑斕。
屁股不一樣了,腦袋就會不一樣,臉皮自然也不一樣了。
如果屁股和腦袋不一樣了,是屁股背叛了腦袋,還是腦袋背叛了屁股?
但是不管是誰背叛了誰,其實都無所謂的,因為屁股從來都不是腦袋,反過來倒是有可能。
在孫權坐在黑暗之中,品嘗著孤獨的滋味的時候,他自己一定沒有考慮到他的行為是不是渣渣,他隻會想著他自己要如何方便,如何獲取,如何得到更多,如何讓旁人配合自己。就像是買了一張公交車票,便是要讓公交車隨意停靠,坐上了高鐵列車,就必須配合自己什麼時候開門,什麼時候關門一樣。
因為自己給了錢了,也確實是付出去了一點,所以就必須是作為上帝,佛祖,以及其他類似於的高高居於人上的一切神靈被供奉起來,不得有絲毫的忤逆。這種想法,不僅是存在於孫權心中,也存在於很多其他人心裡麵。至於付出和收獲是不是對等,有沒有必然的聯係,渣權是不管的。
渣並不僅僅是屬於男性,畢竟拋開事實不談,北有腚姐,南也有拍照妹,渣是一種狀態,是一種病,似乎覺得全天下應該圍繞著自己來轉悠的思想病。
陸遜沒有空得這種病。
在周邊都是虎豹豺狼的情況下,能活下來,能長大,能有伸出腦袋透口氣的地方,便已經是讓陸遜很滿意了,確實是顧不上什麼委屈不委屈。
理虧的,也不要立刻換了屁股位置,不談道理而開始表示對方態度不好,畢竟能坐下來講理的,都應該慶幸了,至少對方還願意陪著講道理……
而真正的世界,都是弱肉強食,誰見過狼和羊講什麼道理?
真以為歌詞唱一唱,狼就愛上羊?
發什麼癡呢?
陸遜現在就覺得朱治已經是病入膏肓了,為了避免沾染上朱治的病氣,便是對於朱治放出來的風聲全數就當做沒聽見。
陸績悄悄的從房門之處溜了進來,帶著一身的星光。
陸遜點了點頭說道:『都辦好了?』
陸績回答道:『都辦好了……噫,這是……』
在陸遜麵前,擺放著一壇酒。
酒壇雖然經過了清洗,但是上麵依舊多多少少有些泥土。
壇子已經打了。
桌案上有兩個碗,碗中有酒。
陸遜看著酒壇,目光幽幽,『沒錯,這就是當年的酒。』
陸績微微沉吟,坐了下來,『當年的酒就算是再好,現在也忘了是什麼滋味罷。』
陸遜微笑著,『隻要我們沒忘,就足夠了。』
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打機鋒,隻不過很多時候是因為沒有辦法直接明說。就像是這一次陸遜擔任江東第三批的軍司馬一樣,表麵上和實際上的目標並不一致,所以根本不可能說出來。
朱治一肚子的話,也不可能明說。
畢竟擺在台麵上的,都需要光彩照人的衣裳,藏在肚子裡麵的,才是花花綠綠的腸子。
陸遜眼前擺放的這壇酒,是從地底下挖出來的。
『朱家那邊給各家送米了……』陸績嘖嘖了兩聲,『真是不知羞恥……就搞得我們都是依靠他才有吃的一樣……』
『朱君理是個將才。』陸遜緩緩的說道,『這一點毋庸置疑。』
『那你更要小心了。』陸績沉聲說道,『就算是我們提前打了招呼,但是朱家一定會以軍律來壓你……』
『若是真的全數都按照軍律來,』陸遜笑了笑,『我倒也不怕,就怕不按照規矩來……才是麻煩啊……』
陸績沉默了一會兒,『至少這壇酒還有些味道在……雖然已經是不多了……』
陸遜點頭說道:『確實不多了。不過等回來,便是可以埋新酒了。』
『就是讓你辛苦了。』陸績拱手為禮。
陸遜伸出手,在陸績手臂上拍了一下,『家裡也不容易。你要看著瑁弟,小心讓他彆闖禍。』
如果說陸遜三人之中,誰最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或是引誘出什麼事情,自然就是陸瑁。年輕氣盛,萬一中二病一犯,在大漢當下,可真沒有什麼青少年保護法,更沒有什麼人會去管什麼事後的抑鬱症。說起來也是有意思,受害者都不抑鬱,施暴者事後還抑鬱了?
『我明白的,』陸績仰頭哈哈笑了兩聲,然後端起酒碗,『那麼今天,喝酒的就是你我二人了。』
『瑁弟還小,』陸遜點了點頭,也端起酒碗,『下次再叫他罷。』
兩人舉起酒碗,一飲而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