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夏侯尚張大了嘴,『此事當真?』
『當著辛從事之麵,有些事不好明說,』曹純拍了拍夏侯尚的胳膊,『想必是主公離間之策奏效了……若是你到了北域之後,多對辛佐治親善……同時也要交好張儁乂……』
『張儁乂?!』夏侯尚忍不住說道,『他是叛賊!』
曹純嗬了一聲,『當初張儁乂究竟如何……此事並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既然張儁乂叛逃一次,為什麼不能叛逃第二次?』
夏侯尚心裡亂成一鍋粥,五味雜陳,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曹純說張郃,言語之中多有蔑視的意思。
沒錯,誰都不會喜歡叛徒,誰都覺得忠誠是一個人最好的品質,所以都會蔑視叛徒,尊重忠臣,因此對於辛毗和張郃來說,多半也在驃騎之下過得並不好,這是夏侯尚也可以想得到的,隻不過……
若是他夏侯尚當下也按照曹純的計劃,『叛變』過去,即便是將來真的能夠完成所謂的刺探情況,了解實情,為了曹氏大業奮鬥終身,但是夏侯尚他是不是也要永遠的掛上一個叛徒的名號,從此都被人蔑視,都被人譏諷?
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夏侯尚想到這裡,不免有些生氣,以至於連眼神都有些變化,氣息也粗重了一些,拳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捏了起來。
曹純一把將夏侯尚的拳頭按在了桌案上,『伯仁……多想想夏侯氏……你不是一個人……彆忘了你當年在譙縣之時,一同彙集在主公旗下,發過的誓言……主公需要一統大漢,這其中難道就沒有危險麼?難不成隻有主公去冒險,而我們這些人都可以安安穩穩的居後享受?』
『……』夏侯尚沉默著。
『北域之中,我們原先也有派遣斥候,但是這一段時間來,長安內外包括北域,一直都在清剿徹查,我們的人手損失了不少……這驃騎之子欲撤趙都護之事,也是好不容易才傳出來了消息……』曹純低聲說道,『而我們不清楚這事情究竟真假,若是……唯有進入北域內部,打探驃騎更為詳細的安排,我們如今才有勝算!』
夏侯尚沉默了半天,忍不住還是問道:『難不成非要我去麼?換……換一個,我覺得營中那個曹氏軍侯就不錯……』
夏侯尚也明白了曹純的意思,想要讓夏侯尚調查清楚北域的情況,如果真的是撤換了趙雲,北域都護府之中必然會出現一些震蕩,到時候曹純統兵前來,然後夏侯尚他在內部接應,裡應外合之下,說不得便可以一口氣直接掀翻了北域都護府!
不過詐降做間諜這種事是非常危險的,萬一被對方發現,可就沒什麼活路了。
對方都不用什麼幾百上千人圍攻,就隻是用幾個兵卒獄卒,就可以直接要了夏侯尚的小命,而且對方也不是傻子,表麵上對於投降的人名義上會很優待,實際上可能警惕心非常強,根本不讓其有什麼機會接觸到機密。
曹操對待降將,也不是如此麼?
曹操都到袁紹墳頭上蹦迪了,重用的不還是原本的老一套班子成員?那些後來投降曹操的,越是名氣大,越是厲害的,便越是受到曹操忌憚,反而一些原本沒有什麼跟腳的寒門,才會被曹操提拔起來使用。
還有一點,間諜容易做嗎?
沒聽說驃騎之下有聞司,專職抓間諜奸細,已經是惡名遠揚了麼?
這絕對是個高風險低回報的任務啊!
曹純想要讓夏侯尚去,表示這是對於夏侯尚的信任,是重用,是將來光明的前程,是一條獲取功勳的捷徑,但是不管說得多麼好聽,都掩蓋不了其中蘊含的危險。
難道為了大漢社稷,為了丞相基業,就應該毫不猶豫的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夏侯尚眨巴著眼,也砸吧著嘴。他想要表示當年發誓是隨大流的,反正那麼多人彙集在一起,烏央烏央一陣喊,誰是誰喊的誰清楚誰不清楚?
再說了,當年發誓有證據麼?有保存影像資料麼?誰能證明當年我說過這些話?誰能證明當年見證人不是在說假話?
夏侯尚認為自己還沒那麼高尚。
為了一句話而赴湯蹈火的熱血,已經隨著年少而漸漸的消退,相反,那種老子已經為了大漢社稷,為了丞相基業奮鬥辛苦這麼多年,現在多少也該好好享受享受的念頭,卻在逐年的增加。
『將軍……這……能不能不去啊?』夏侯尚爭取著,『我真的覺得營中的那軍侯不錯,又年輕,又有忠誠,又是和將軍同姓,將軍說一句話,那還不是……』
曹純放開了按住夏侯尚的手,沉吟了片刻,冷聲說道,『你……確定不想去?』
夏侯尚咳嗽了幾聲,很是誠懇的說道:『我不是怕太危險……而是此事重要非常,我擔心做不好……反而誤了將軍大事……』
曹純沒有立刻說什麼,他不吭聲的盯著夏侯尚。
夏侯尚被盯得有些發毛。他已經表示了拒絕,那麼接下來,曹純是就這麼放了他,還是要用之前戰敗的事情來逼迫他?
夏侯尚一直在觀察曹純的表情。
他非常清楚,大多數時候招攬間諜,無非是用兩種辦法,一種是威逼,一種是利誘。
拿住把柄,令其不得不俯首聽命,亦或是允諾,或是直接就給一些平時無法得到的好處,利用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黃金法則,誘惑其去賣命。
第一種辦法,曹純當下確實也可以使用。
夏侯尚戰敗,治軍不力,這個問題麼,確實是個問題,夏侯尚也無法推脫。但是如果曹純就要以此來脅迫,並且表示要取了夏侯尚的性命……
夏侯尚表示自己也不是嚇大的。
畢竟打狗……
呸呸。
連續處理夏侯家族裡麵的人,即便是有正當的理由,難道說就能讓夏侯家族上下都信服了?不會懷疑曹氏一族想要趁機排除異己,開始過河拆橋?
如果曹純一上來就開大,直接將他一刀砍殺了,那真麼什麼話說,但是如果說曹純不敢殺他,隻是想要逼迫他,去讓他乾危險的間諜工作,然後給曹純自己鋪路……
橘麻麥皮,為什麼不是你個濃眉大眼的叛變呢?
曹純沉吟良久,最後歎了一口氣,說道:『也罷!如果你不肯去,那也隻得做罷……這個計劃,我再斟酌斟酌……』
夏侯尚吞了一口唾沫,自己是不是表演得太過火了?
夏侯尚表示自己不怕威逼,就是在表示這個『利誘』的價格還要再談談啊!
自己的斤兩自己也多少清楚,若是真的要靠軍功來攀爬,那真是……曹純的說辭倒也真沒錯,若是事成,便是捷徑!領軍作戰不成,但是喝酒拉關係,表麵上說漂亮話,暗中下點蛆搞些破壞什麼的,這不是那啥啥麼?
更何況又不是真的就到關中去三年又三年,隻是在北域一塊,看看趙雲是不是真的被撤職……
要說危險麼,確實也有,但同樣也是一勞永逸!
搞好了,這輩子都吃這一次!
眼見著曹純要走,夏侯尚瞪圓了眼,真就這麼走了?
其實曹純也有想要直接威逼夏侯尚,但是這種間諜之事,重要的還是間諜自身,若是夏侯尚被逼迫得太過,然後真的投靠到了北域,反過來將曹純的計劃和盤托出,豈不是反而自己給自己挖坑?因此曹純也就儘可能的擺事實講道理,讓夏侯尚能夠『自願』……
『子和將軍!』在曹純即將走出大帳的時候,夏侯尚叫住了曹純,『某……某要再想一想……想一想……』
加錢啊!
混蛋!
曹純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看了看夏侯尚,片刻之後點了點頭,『也好,你就再想想……不過,如今機會稍縱即逝……錯過了,可就是……伯仁可要想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