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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山道之中,地勢稍微高一些的,悄然之間已經有些風雪。
這一隊的曹軍兵馬,為首的便是卞氏護衛隊率。
南下太行開始,不管是卞秉還是卞氏的護衛,都想著要建功立業,想著要獲得多少功勳,結果沒想到一路下來,大大小小的陷阱損兵折將就算了,連卞秉都是負傷嚴重,現在不得不緊急回旋,企圖出山求醫,想想也是讓人無奈至極。
人還沒走,茶就先涼。
石健不是卞氏的人,而是和夏侯氏的關係更好,如今接了夏侯惇的軍令,便是立刻撇了卞秉。
明麵上似乎客客氣氣,但是實際上給卞秉派的人都是一些邊角料。
卞秉護衛隊率也毫無辦法。
走了大概有二三十裡,護衛隊率便是叫停了隊列,讓哨兵前出去打探道路,自己則是先下馬去後方車輛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卞秉,然後走了回來,從馬背上摸出了一個水囊,灌了一口冷得如冰一般的水,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
其餘跟著的曹軍兵卒也紛紛自行歇息,鬥誌士氣都是極差。
前腳卞秉才好不容易鼓起士氣來,後腳卞秉自己就不成了。將帥向來就是軍中膽,如今膽都倒下來了,這還讓人怎麼肝下去?
嘰嘰喳喳嘈嘈雜雜之間,便是牢騷升騰而起。
『這都叫做什麼事啊?』
『辛辛苦苦走這一趟,什麼都沒撈到,一路走,一路死人,現在好了,還要拖個病人回去……』
『不是說驃騎很好打麼?不是說關中河東這些地方都富得流油麼?結果到現在,半點油水都沒撈著……』
『這卞護軍……現在如何了?這要是……』
『也該我們倒黴……這有關係的都跟著石軍侯走了,打發我們跟著這……萬一這路上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候……』
卞秉護衛隊率聽到後麵曹軍兵卒越說越是不堪,頓時怒吼一聲:『都他娘的放什麼屁?!就算是卞護軍未醒,老子也可以先砍了你們這些動搖軍心的狗頭!還敢詛咒卞護軍,真心不怕誅殺了你們三族?!』
吃這護衛隊率一罵,那些曹軍兵卒也不敢公然頂嘴,雖然說誅殺三族倒不至於,但是縣令還不如現管呢,這要是真計較起來,當場砍殺了,旁人也說不了什麼。於是這些曹軍兵卒便是無精打采的收拾車輛馬匹,整頓輜重。
那卞秉護衛隊率怒氣衝衝,正準備將水囊再掛回馬背上,卻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到了臉上,便是停住了,伸手摸了一下,卻是一些粉塵砂土。
這當下又沒有大風,哪裡來的粉塵砂土?
在下一刻,一支箭矢便是呼嘯而下,幾乎筆直的從石壁上端射出,直接沒入了卞秉護衛的臉頰,從其一側的腮邊斜斜插入了脖頸之中!
卞秉護衛隊率似乎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抓,結果手才沒抬起一半,便已經氣絕,撲倒在山道之中!
自從利用石壁逃離了圍殺之後,閻柔等人也就喜歡上了太行山的山道邊上的石壁。
隻要找到合適的位置,加上一些運氣,總是能帶來出其不意的效果。
就像是刺客隱身在房門上方的狹小空間,等著人開門……
另外一邊,就見閻柔扯著一根山藤,從石壁上直衝而下,長矛如同毒蛇揚起的尖牙,如電縱橫而至!
若不是這卞秉護衛隊率發怒嗬斥,說不得閻柔等人也未必能從隊列當中將他作為第一波攻擊的對象,可偏偏護衛隊率沒能忍住,大發雷霆倒是威風了,也招來了致命的殺機。
一方是餓極了,如同綠了眼的惡狼一般,上下一心隻想著殺人越貨,另外一方則是滿肚牢騷,心思不寧,茫然且根本不心齊。
在呼喝之聲當中,閻柔大吼著,一矛就插穿了一名曹軍兵卒的胸膛。鋒銳的矛尖直接破甲而入,透背而出,矛柄上的橫枝重重的撞擊在曹軍兵卒的胸骨上,發出咯吱的骨裂聲。
閻柔長矛順勢一振,將那名曹軍兵卒撞得往後飛出,也抵消了自己的落下的衝勁,在地上大步跨出兩步,便是站穩了。
在閻柔身後,也有幾名胡人一樣大吼著,拉扯著山藤躍下石壁。
因為冬日山藤枯乾,有個倒黴的家夥躍到一半,山藤啪的一聲斷裂,便是一頭栽在山道上,撞得一臉的血,搖搖晃晃就是站不起來……
在石壁之上,也有三四名善射的,緊緊的盯著閻柔的進攻方向,用為數不多的箭矢替閻柔開道掩護,壓製曹軍兵卒。
喊殺聲,慘叫聲混雜一處,在山道之中嗡嗡作響,灌滿了所有人的耳朵,震得血氣翻滾,心臟亂跳!
閻柔長矛舞動,直直向那隊列之中的華車衝去,身側發生了什麼事情。完全被他丟到了九霄雲外去。在他眼中,隻有那華車之上,如血一般的花紋!
這車中肯定有大人物!
若取了其人頭,也算是自己完成了承諾,就可以帶著人回草原大漠了!
在卞秉華車邊上的護衛,見閻柔舞動長矛,如同惡虎一般的撲將過來,也是大驚失色,但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們逃走,隻能是咬著牙呼嘯著給自己壯膽,然後抄起在華車邊上用來遮蔽防禦的盾牌,擎出戰刀便是往前迎擊閻柔!
卞氏護衛相比較一般的曹軍兵卒來說,多少練習過刀槍武藝,見閻柔長矛突進,便是本能的使用除了平日訓練之中的刀盾破槍的戰技,將身軀縮在盾牌後麵,腰腿發力,合身就迎向撲來的閻柔長矛,準備在臨近閻柔的時候,用盾牌退擋開長矛,然後欺進內圈用戰刀砍殺閻柔。
這種樸實無華的戰技,確實是正確無比的刀盾破槍之法,是從死人堆裡麵總結出來的軍中戰技,但問題是護衛的對手並不是一般的兵卒,而是武藝精湛的閻柔。
若是趙雲張遼等擅長用長槍的戰將,長槍一抖就能玩出十八種花樣來,但對於使用長矛的閻柔來說,他的武藝戰技是建立在其力量上的,反而沒有那麼多的精妙技巧。
屬於殺人的力量,戰場上的強橫。
見曹軍護衛頂著盾牌而來,閻柔便是微微一縮,接著就是用力掄起長矛,呯的一聲巨響,狠狠地抽打在了那頂盾護衛的盾牌之上!
那曹軍護衛頓時覺得自己像是被石壁落下的滾石砸中也一般,身軀每個關節都在呻吟顫抖,手臂也控製不住盾牌,被閻柔砸得中門大開。
閻柔將曹軍護衛的盾牌砸開,緊接著就抖了長矛一個直刺。他用的長矛鋒銳矛刃宛如一柄短劍,堅韌且鋒銳,輕輕鬆鬆一刺就紮入那曹軍護衛的咽喉當中,將其食道氣管血管等一起割斷,隨即一抽,血霧頓時噴上了半空,洋洋灑灑暈染得半邊山道都是。
閻柔和其手下雖然人數較少,但是在山道之中,曹軍兵卒並不能完全發揮其人數的優勢,在隊列前方的曹軍斥候沒來得及回旋,而在車輛後方的曹軍兵卒見到卞秉護衛的隊率以及護衛一個個都被閻柔等人殺了,根本就沒有多少士氣的情況下,便是扔下了車輛輜重,掉頭就跑……
反正一個月就那幾個錢,拚什麼命啊?
而一旦有人開始逃跑了,其他還在抵抗的人,也就覺得心氣泄了,手也發軟了,沒那麼堅決了。
憑什麼自己在這裡豁生死,旁人可以安然逃命?
不行,自己命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有人先跑,便是有人跟著跑,然後沒過多久,曹軍隊列便是轟然而散,渾然沒有注意到其實閻柔等人的總人數並不多,而且石壁之上的弓箭手也射光了箭矢……
閻柔甩了甩長矛上的血。他的傷口又迸裂了,不過閻柔渾然不在意,哈哈笑著便是讓人去接應石壁上的手下下來,同時打掃戰場。
閻柔用長矛挑開了華車的帷幕,然後目光掃了掃,便是躍上了華車。
卞秉躺在車中,昏昏沉沉,但是周邊慘叫聲和廝殺聲多多少少也刺激了他的神經,使得卞秉略微有些恢複了神誌,迷糊之間看見有人到了近前,問他的姓名。
『……』
卞秉似乎張開了口,說了一些什麼,但是其聲音沙啞無力,在周邊閻柔手下大呼小叫之下,閻柔也聽不清卞秉到底是說了什麼,於是乾脆動手在卞秉身上和車內翻找起來。
不多時,閻柔找到了卞秉的印綬。
閻柔正翻看著印綬,華車邊上伸過來了小呆的腦袋。
『頭領,這是個什麼人?』
閻柔哈哈笑著,朝著小呆伸手,『刀呢?拿來!我們運氣好,碰上大家夥了!取了他首級,就多少算是完成了我們的承諾!說不得還有不少賞金!哈哈,我們可以回大漠去了!』
小呆一愣,目光落在了卞秉的腦袋上,旋即笑得像是一個喇叭花,『真的?這人腦袋是金子做的?』
『少廢話,刀呢?!』閻柔手抖了抖,嘿嘿笑著,『瞧這家夥的可憐樣……還不如來個痛快!』
小呆哦了一聲,手一轉,將刀柄送到了閻柔手中。
卞秉似乎也感知到了什麼,似乎想要掙紮著起身,卻被閻柔一腳踩住,然後便是刀光一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