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的謠言略有些誇張。
曹純並沒有像是傳播的謠言一樣死了,而是很果斷的舍棄了輜重一路狂奔。
人類在撤退方麵的天賦,或許在上古時期就已經是點滿了,很少有其他的種族能像是人類這樣既平衡的能力。跑得快的沒人類跑得久,跑得久的沒人類跑得快,轉進如風也不是隻有曹軍的精銳,很多普通兵卒也是咬著牙跟得上。
但是在整個奔逃的過程當中,曹純的整個隊列確實是在不斷的縮小的,除了那些半路上掉隊的兵卒之外,還有一些原先依附於曹純的胡人騎兵,也基本上莫名其妙的掉隊了,消失了。
與這些胡人騎兵一起消失的,還有曹純發給他們的兵刃和戰甲……
站在上帝視角來看,或是某某諸葛,轉世周瑜來說,曹純就不應該打這麼一場戰鬥。
對於曹純來說,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在不可能當中去爭取屬於曹氏的一絲可能,一線希望,即便是這一絲可能一線希望看起來是那麼的渺茫。
雖然說曹純留下來阻擊的兵卒給曹純爭取了一些時間,讓曹純逃離了最為危險的範圍,可是此時曹軍上下的軍心渙散,並沒有能力反過頭來伏擊趙雲。而且很多時候軍隊一旦開始逃離,就很難控製了,即便是到了後世熱兵器時代,依舊是如此。
趙雲在彙合了張郃之後,也開始對於曹軍的追擊。
素利莫護跋等人便是理所當然的拜倒在趙雲的馬前,表示臣服。
曹純費儘心思營造出來的北漠局麵,趙雲幾乎沒有耗費多少氣力就翻轉過來,並且重新建設起關防布置,確保了在北漠的北域都護府的控製權。
當然隻是暫時口頭上的臣服和約定……
趙雲一軍氣勢如虹,很多投靠了趙雲的胡人騎兵也狐假虎威的開始尾隨著曹純撕咬。
曹純不得不帶著曹軍核心精銳,親自上陣,殺了個回馬槍,把追趕得最凶的胡人騎兵擊敗擊潰,才算是多多少少恢複了一些曹軍的士氣,但是依舊難以和趙雲相抗衡。
直至此時,曹純依舊沒有放棄他的『希望』……
因為在曹純的計劃之中,有一部分是敗戰計,連環計……嗯,當然,這個三十六計顯然是出現在漢代以後的事情了,但是並不妨礙曹純可以有類似的設想。
比起漠北來說,幽北才是曹純的主場。
背靠冀州,補給充足,雙方的角色可以對調,曹軍成為了防守方,而趙雲則是成為攻擊方。
燕山將成為最明顯,也是最不明顯的陷阱。
曹純希望能夠在燕山一帶設伏,利用漁陽和周邊城市的力量,侵削一部分的趙雲兵馬,並且重新振奮曹軍上下的軍心和鬥誌。而遠道而來的趙雲軍隊,一方麵要小心戰線被拉長的糧道問題,另外一方麵還要小心曹軍分兵走太行山襲擊常山新城。曹純也不會和趙雲正麵決戰,而是依托堅城和趙雲抗衡,不斷的加強防禦消耗趙雲兵馬,然後以騎兵持續出擊,最終迫使趙雲退軍。
尤其是當下的氣候,誰也不敢保證什麼時候會突然來一場大雪,而有漁陽城池遮蔽的曹軍明顯就在天時和地利上占優了……
但是讓曹純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他準備和漁陽進行聯係的時候,就得到了一個令他幾近於崩潰的消息,鬱築鞬竟然帶著人進攻了漁陽!
這怎麼可能?!
這家夥怎麼敢?!
鬱築鞬那些家夥在燕山瘋狂劫掠,使得原本是為了趙雲所準備的工事防禦被顯示了出來……
這真是一句橘麻麥皮哽在喉嚨裡。
曹純不敢耽擱,隻能是立刻放棄了燕山北麵防禦的計劃,急速後撤。
跟著趙雲而來的胡人騎兵,現在則是奮勇十足,他們幾乎是等於無甲的輕騎兵,加上北漠戰馬吃苦耐勞,耐力極強,幾乎可以不眠不休的跟著曹軍的屁股,隻不過害怕曹軍反過來像是收拾婆石河那樣的收拾他們,所以胡人往往就像是一群蒼蠅,隻要確認蒼蠅拍打不上他們,便是烏泱泱的撲過去,瓜分任何他們看上的東西,不論是一塊布,還是一袋鹽。
曹純深知形勢的嚴峻,不敢將押後的任務交給其他人,他親自帶領後衛,控製全軍的行進速度,防止後衛被一塊塊咬掉,即便如此,曹軍還是在追兵持續的攻擊下不斷損失,他們放棄的輜重越來越多,僅剩的幾輛輜重車再次被丟棄,最後堅持過了燕山的時候,曹軍隻剩下了不到五天的口糧。
鬱築鞬留在古北口的部隊,見到曹軍前來,便是一哄而散。
曹純重新奪回了古北口,但是他沒有立刻逃往漁陽,而是在古北口布置起來……
次日的清晨,天色微亮之時,堅昆婆石河帶著人馬最先追了上來,可是等婆石河到了古北口下集結,做好了出擊準備的時候,卻遇到了些麻煩。
山口起了霧。
一大片白蒙蒙的迷霧籠罩在燕山古北口周圍,能見度不足一丈。
婆石河做好了進攻的準備,卻被大霧打亂了節奏。
誰都清楚在撤退的軍隊是最肥美的肉,但這場大霧來得很不是時候。
『大人,霧氣太大了,這個天氣後曹兵也無法行軍……不如我們等一等?』婆石河的手下表示這霧實在是太大了,進山了根本看不見曹軍,不如等一等。
『不……不能等!』堅昆婆石河鹿角沉著臉否決了手下的建議,『逃命的時候,哪裡會管什麼有沒有霧?』
但這樣的天氣下進攻,對任何軍隊都是嚴峻的考驗。就算是一個細小的意外,或許都會造成一支軍隊的整體潰敗。
當斥候的回報說見到曹軍逃跑的時候,婆石河便是忍不住了。他不想要錯失追殺的機會,貪欲使得他給自己施加了強效的僥幸心理,或許大霧還有利於自己,畢竟自己看不見,曹軍同樣也看不見自己是從哪裡出現的,不是麼?
號角聲在霧氣之中響起,竭儘全力的攪動著沉悶的白霧。
視覺的缺失,使得婆石河進山的人馬都不由自主的小心起來,他們都儘量把腳步放輕,衣甲發出的摩擦聲都似乎在濃霧裡麵被放大了。
堅昆的兵卒緊張的握著手中的兵刃,而在大霧裡麵,很快人馬身上都掛上了冰霜,手腳都有些僵硬起來。
婆石河見狀,正準備讓手下休息片刻,卻見到濃霧之中似乎有什麼晃動了一下,頓時嚇了一跳,大喝了一聲,也引得周邊的堅昆兵卒一陣緊張,結果發現隻是幾顆鬆樹在搖擺……
眾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可當這口氣還沒吐完全,就聽到曹軍呼喝著,從兩側發動了進攻!
曹軍兵卒在濃霧之中尖聲怪叫,毫不畏懼的衝上來廝殺,各種兵器攪動著濃厚的白霧,然後很快的將白霧染成了粉紅或是豔紅的顏色。
在大霧之中戰鬥,誰都不清楚對方的人數,一場小規模埋伏戰就此展開。
婆石河等人起初還是有一些心理上的優勢的,畢竟他們是追擊方,而曹軍是逃跑者,但是在這濃霧之中,雙方就變成了混戰,交戰處人影紛亂,沒有了任何陣形。
雙方士兵憑著本能攻擊身邊的敵人,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堅昆兵卒的心理優勢就不明顯了,而曹軍在肉搏戰當中的訓練和裝備則是慢慢的占據了上風。
雖然說婆石河也從常山軍那邊獲得了一些鎧甲裝備,但是和曹軍相比較,還是差了很多。而遊牧騎兵擅長的射擊,在濃霧之下幾乎是完全作廢,即便是在後方的堅昆兵卒想要支援,也找不到目標,看不清楚誰是敵人誰是友軍。
曹純身披重甲,親自帶著人在古北口山道之中狙擊了婆石河。
這一次阻擊打得很堅決,曹純派出了自己的精銳部隊。這些曹純的精銳,比一般曹軍兵卒有更為堅強的意誌和更優良的裝備,尤其是曹純本人,更是凶猛非常,似乎要將之前戰敗的鬱悶全數都發泄在堅昆人身上一般。
堅昆騎兵試圖反抗,但是很快就被曹純擺出了十八種姿勢。
於是堅昆騎兵不堪受辱,罵罵咧咧的退出了古北口。
曹軍成功的擊退了尾行了一路的堅昆騎兵,雙方各有傷亡,但是整體上來說堅昆婆石河的兵卒損失更大。
堅昆騎兵不得不停下來,無奈的看著曹純流血的屁股越來越遠,又不太敢繼續追擊,直至趙雲的大部隊上來之後,才找到趙雲嚶嚶嚶哭訴,但是已經讓曹純獲得了一些喘息的空間……
一個月之前氣勢洶洶進軍北漠的曹軍如今灰頭土臉的回到了幽北。雙方似乎又回到交戰前的態勢,是實力對比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曹軍幾乎縮水了一半,尤其是對於北漠的控製權幾乎完全喪失,隨著素利等人徹底的倒向了趙雲一方,曹軍對於遼東的影響力,以及更偏遠地區的名氣幾乎是下降到了最低點。
而趙雲這一方麵雖然也有折損,但是基本上都是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折損率最高的反而不是和曹純作戰的趙雲常山軍,而是作為偏軍的張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