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麼說來,山東將領後來多以步卒稱雄,會不會也是有這方麵的因素在內?
畢竟當情況不對的時候,步軍將領可是有馬的,可以隨時轉進,而其麾下步卒就可以像是壁虎尾巴一樣,扔給對方攔阻道路,而如果是騎軍將領,很有可能就被敵方團團圍住回不去了。所以山東剩下的步卒將領就越來越多,也就越來越多的人選擇步卒陣列了。
關中畢竟和山東不同,作為騎兵軍校,身處一線進行指揮,幾乎是每一個騎兵將領的基本要求。
李犁也是如此。
他帶著騎兵朝著曹軍的側翼撲出,也是直接在一線進行統領和指揮。
隨著驃騎騎兵逼近曹軍陣線,曹軍大營之中響起了戰鼓的聲音,隨著傳令兵卒的高喝,一些作為標識的白色尾翎的箭矢被射了出來,斜斜紮在了地麵之上。這作為標識警告驃騎人馬,也可以給自己的步卒陣線提振士氣。
正常野戰的過程當中,騎兵的一般會采用一個巨大的零散散兵陣列去騷擾敵軍的步卒陣線,由前線指揮官控製集中和分散的時機,引誘敵軍步卒陣線散亂或是動搖,然後再趁機進行突擊,進而引起敵陣全體崩潰。
但很顯然,曹軍步卒不會離開大營的保護範圍,所以也就談不上什麼引誘和拉扯。
同樣的,驃騎騎兵也不可能無限製的狂奔,將自己中陣的步卒陣線甩開不顧,讓曹軍有機會從大營的其他方向進行反擊。
李犁對於曹軍營地裡麵拋射出來的那些遠程輕箭根本毫不在意,一方麵是這些箭矢的殺傷力全靠下墜的自身重力,其實破甲能力並不強,另外一方麵是這些箭矢根本沒有任何的準頭,偶爾碰巧了被射中了隻需要遮住自己頭臉,護住戰馬麵門等薄弱部位就行。
在接近曹軍陣列的時候,李犁忽然對著身邊騎兵下令,『轉向!』
『打出旗語!』
護衛領命,靈巧的將原本背在身後,卷起來的旗幟展開。
三色旗幟頓時就被風扯得筆直,在一片殷紅的兜鍪頭纓當中分外顯眼。
驃騎騎兵開始在曹軍的射程邊緣上轉向。
三色旗幟開始搖擺,並且上下起伏。
……
……
『驃騎軍這是要做什麼?』
曹洪皺著眉頭。
『像是在示威?』
一旁的護衛回應道。
曹洪沉默不語,眉頭緊皺。
驃騎人馬似乎是虛晃一槍,沒有真正的去攻擊曹軍陣列,讓原本緊張萬分的曹軍步卒陣列頓時就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多少曹軍兵卒在同時間大喘氣,就像是相聲劇場裡麵的籲聲一般。
在旁人看來,驃騎軍這麼由縱向改為橫向,似乎就是為了『嚇唬』一下曹軍,亦或是試圖以這種方式來逼迫曹軍變換陣列,引出破綻來。
但曹洪覺得,驃騎軍不至於這麼蠢。
馬力人力,在短時間內都是有一定限額的,驃騎軍這麼發力跑一陣,卻沒有任何的收獲,那就等於是虧了!
除非是彆有所圖……
『將軍,那石砲之處……』護衛在一旁問道。
曹洪皺著眉頭,沉吟少許,『暫時不動。』
驃騎騎兵在高速移動當中,且不說這些投石車能不能完美的預估驃騎騎兵的移動提前量,就算是可以精準預估了提前量,但是驃騎騎兵又轉向了呢?
縱向都難以保證精確度,隻能覆蓋取勝,要是用來砸橫向移動的……
那可太難了!
於是乎,曹軍營地裡麵的這大殺器,也就隻能依舊靜默。
『這是要乾什麼……』
曹洪忽然想到了一點什麼,目光之中便是透出了幾分的懷疑來。
……
……
就在大部分曹軍兵卒都以為驃騎騎兵就這麼兜一圈就會回去的時候,在驃騎騎兵的隊列之中,李犁大喊道:『弓騎兵到外側!投擲手!準備掩護!』
銅哨聲響起,一遍遍的從隊列前頭傳遞到了後麵。
處於和曹軍陣列大體平行狀態的驃騎騎兵,隨著號令下達,在隊列之中的一部分騎兵,開始交換位置。
如今驃騎的戰馬有各自不同的類型,騎兵也同樣開始朝著各自不同的專業性在進化。
人和人都是不相同的,即便是相同的騎兵,也會有一些細微上的差彆。
比如有人弓箭好,有人擅用刀槍,也會有一些人擅長投擲,尤其是胡人騎兵……
胡人用的投石索,原本是用來牧羊的。有的擅長投石的家夥,甚至可以用長長的牧鞭,卷起石頭來準確的投中頭羊的角!
這幾乎是可以媲美百步穿楊的射手技術,但是在胡人成為了漢軍騎兵之後就沒有了用武之地。可誰也沒想到在斐潛折騰出了手雷之後,這種投石技巧,又再次的在騎兵隊列當中吃香起來。
因為這個技能剛好可以用來投擲大一點的『石頭』……
至於為什麼不用弩?
騎兵弩射程太短,而且因為材料上的限製,即便是進行了改進和縮小,但騎兵弩的重量依舊不輕,這就使得很多騎兵寧願選擇弓箭也不願意用騎兵弩。當然,一些天賦射術比較差的騎兵,還是會用騎兵弩的,畢竟方便一些。
而至於步卒弩,甚至射程更遠的雙人大黃弩,對於騎兵來說無疑就是大累贅,一般來說都難以攜帶。所以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騎兵的特性和當下的科技限製,使得在驃騎騎兵在進化的線路上走出了一條不尋常的道路。
曹軍在琢磨著怎麼對付騎兵,驃騎軍當然也就是在研究怎麼應對步卒。
而在司馬懿『獻祭』了血親之後,便是打通了經脈,驟然發現重甲重箭弓騎兵,無疑就成為了步卒陣線的夢魘。
但就像是之前所言一樣,戰場上是不可能既要又要的,克製步卒的重甲重箭弓騎兵會被中裝槍騎兵拿捏得死死的,而中裝槍騎兵反過來會被步卒密集長槍陣串成燒烤串。
為了打破這種剪刀石頭布簡單相克,驃騎騎兵就在其中混入了老虎和蟲子……
棒子就是重甲弓騎兵,蟲子就是投擲兵。
老虎用來吃雞,蟲子用來啃打老虎的棒子。
在遊戲當中的騎射,總是呼嘯來去,飛箭如雨,但是實際上這種騎射往往都是以壓製為主,不求殺傷的,往往消耗巨大數量的箭矢,就是叮叮當當聽個響,沒能直接射死幾個人。而真正的實戰標準騎射,則是司馬懿搞出來的,或許也不算是司馬懿的獨創,而是司馬懿率先總結並且上報講武堂而形成的弓騎兵戰術。
司馬懿在上報講武堂的戰事記載當中寫道,『以騎射為長者,馳馬於五十步之距,即射其弱,飛矢鳴鏑如雨落,敵雖有兵甲之利,簇集以抗,然能傷我於五十步之外乎?』
避免與步兵直接近戰肉搏,正是騎射戰術核心重點。騎兵雖然姿態高、衝擊力強,近戰卻未必總能打敗步兵。
尤其是當步卒的刀矛加長的時候。
就像是當下,曹軍步卒的長矛手將長矛架在了前排盾牌之上,就構建出一個密集的陣列,宛如刺蝟撐開了尖刺。
和曹軍近距離或是零距離的肉搏,並不是李犁想要的。
所以,李犁想要試一試新戰術,他想要和曹軍貼一貼。
貼近到一個非常近的距離上,又恰好能躲開步兵冷兵器攻擊的距離上。
甚至包括對方的弓箭!
因為步卒的弓箭手正常來說,絕對不會放在第一排和騎兵對射的,而因為其自身的射界和前排兵卒的遮蔽的關係,步卒弓箭手雖然有更強的弓弩,但是想要跟上騎兵的動作,還要在人縫當中抓住轉瞬即失的射擊窗口,無疑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急促且有力的銅哨聲再一次的響起!
隨著這一次代表了進攻的指令發出,悄然換位到了外列的擅長弓箭的弓騎兵,便是撥轉馬頭,朝著有些鬆懈的曹軍陣列猛的貼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