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卑也不是什麼名將。
即便是名將,也不是從來沒有失敗過的。
名將之所以能成為名將,最關鍵的並不是打贏一場戰,而是打了一輩子仗。
所以活下來,才有機會成為名將。
而且南匈奴的習慣,就是拉扯,包抄,圍堵,攔截,是屬於輕騎兵的典型戰術,所以曹洪帶著類似於槍騎兵的這些中領軍騎兵衝上來的時候,去卑自然的反應就是避其鋒芒,然後再行攪擾作戰。
可是去卑忘記了一點,他的部下因為之前衝得太猛,導致戰馬體力下降,而且歇息的時間不足,並沒有能夠完全恢複,所以就麻煩了……
戰馬也是靠著肌肉來奔跑,如果之前沒有休息,那麼肌肉當中的乳酸或許也不會短時間的堆積起來,現在休息沒夠,於是肌肉裡囤積的乳酸沒消化掉,戰馬也無法立刻進入高速奔馳的狀態,也就意味著輕騎兵的這個『輕』字,一時半會之間沒能『輕』起來。
……
……
戰場上所有的小疏忽,都有可能會變成大災害。
沒有常勝不敗的將軍,隻有謹慎細微的統帥。
而很顯然,去卑不是什麼足夠謹慎的人,所以等於是他自己將自己的部下送到了曹洪的手中。
曹洪是戰場宿將,他的戰場直覺無疑是非常高的。
人和人對待相同的一件事情,所能讀取的信息是並不相同的。
就像是斐潛和曹操的戰爭打到了現在,有的人早就知道斐潛會贏,而有的人到了當下還覺得曹軍戰力充沛糧草充足。
而且很有意思的是,人們往往會習慣性的吸取符合自己需求的信息,而忽視了另外一部分信息。
覺得斐潛能贏的人,往往會忽略曹軍還有青州兵,還有中領中護軍,還有在安邑布置了許久的大營以及曹操等人謀劃的計策……
而另外一方覺得曹操依舊戰力充沛的人則隻會看到曹操準備充分指揮若定,完全忘記了曹操已經被壓迫得由攻轉守啃鼠肉了……
華夏自古就有福禍相依之說,不會變換立場多角度考慮問題的人,總是會吃虧的。
去卑就是如此。
現在他就要為自己之前的貪婪而付出代價。
『噗!』
曹洪一馬槊,捅翻了一名去卑的手下騎兵。
去卑等人沒能儘快提升最高的速度,所帶來的後果就是被曹洪給攆上來了。
長槊刺穿一個騎兵,又刺穿另一個。
曹洪大聲疾呼,敦促手下向前殺敵。
在血肉橫飛當中,曹洪獲得了心靈的釋放,壓抑的消減。
曹洪他是前線指揮,但是作為指揮統帥,對於他而言也是一種約束。他從來不是為了安全才站在戰台上指揮,而是他得要儘到指揮的責任。
現在他抓住了驃騎軍的一絲機會,也就將曹洪內心深處這幾天,甚至是這一段時間來都被壓抑的那些負麵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沿著他的馬槊上的鋒刃在揮灑!
在古代沙場之上,一名戰將的武勇並非偶然得之,也不是像是什麼評書所說的那樣,生下來就能耍大錘雲雲……
實際上,一名武將的成長,天賦固然重要,但是苦練和錢財也同樣重要。
曹洪不是什麼天賦極高的選手,所以他的努力隻能摸到a,但是他也是幸運的,因為他家有錢。
有錢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是能解決大部分的問題。
一個天生神力、反應敏捷的將領,在近戰格鬥和戰術應變上自然占有優勢。但是如果說這個有天賦的將領在幼年時期餓上幾年,或者說是要忙於生計,每日奔波所得的零散錢財就連糊口都難,那麼便是什麼天賦都枉然!
苦練要錢,讀兵書要錢,打熬氣力同樣要有錢。
沒錢彆練武。
走軍事武藝線路的消耗巨大,不僅是國家的大方麵上,個人小方麵上也是如此,一套精良的盔甲、一把鋒利的武器、一匹訓練有素的戰馬,這些都是提高將領生存概率和戰鬥效率的重要因素。家境富裕的能夠擁有更好的裝備和資源,往往也有更多的機會可以活下來,而沒有裝備的想要從小兵撿槍頭成長到一代名將,難度係數至少是三個s。
因此當曹洪發飆的時候,一般的驃騎騎兵還真擋不住。
即便是曹洪的騎術並不如他們,但是戰馬速度沒能提起來的這些去卑手下騎兵,即便是反擊也沒能對曹洪有什麼太大的威脅。
『鐺!』
砍來的戰刀被曹洪格開。
曹洪他力氣極大,且又懂發力和卸力的技巧,火花才濺開,長槊已是輕而易舉地又刺透了一個驃騎悍兵。
見得曹洪如此,中領軍的騎兵也紛紛嚎叫起來,宛如見血的野獸。
『殺啊!』
曹軍兵卒也是瘋狂一般的叫喊著,將這幾天被驃騎軍壓著亂揍的怒火發泄出來。
一杆三色旗幟倒下,旋即被曹軍的腳踩踏了上去。
雖然說運城盆地一帶是比較平坦的,但是在黃土溝壑之中,所能騰挪的空間實在是有限。
曹洪死死咬住去卑的屁股追,不管是去卑想要擺脫,還是其他驃騎部隊想要來援,都有一些難度。
鮮血被黃土所吮吸,滋滋作響。
旌旗迎風而立,烈烈飛揚。
曹軍打出了一個精準的反擊。
但是戰場並非是單線程,很快曹洪就感受到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他放緩了速度,側耳傾聽。
在人聲和馬蹄聲當中,似乎有一些聲響有些異常。
『轉向!全軍轉向!』
曹洪大吼道,沒有繼續下令追擊去卑,而是號令著讓部隊從黃土溝壑當中的另一個岔道口轉向。
他沒有再追。
曹洪已經聞到了危險的來臨。
這種危險的感覺甚至比當年曹操全軍潰敗的時候,都還要強烈一些。
曹洪勒住馬,站在岔道口,一邊指揮讓手下兵馬方向,一邊向去卑逃離的方向望去。
去卑人馬至少逃走了一半,而一些爭功心切,抑或是殺得上頭了的曹軍騎兵,或許是沒聽見曹洪的號令,或許是收不住戰馬,便是依舊在追殺著去卑的部隊。
猛然之間,在遠處的溝壑上方的土塬之處,便是有尖銳的銅哨聲響起,旋即有大量的驃騎兵卒出現在溝壑頂端,手中各持弓弩,箭頭弩矢在陽光下寒光閃爍!
轉眼之間,攻守便是逆轉!
萬箭齊發之下,幾乎毫無懸念,那些上一刻還在興奮異常的砍殺者驃騎騎兵的曹軍中領軍騎兵,下一刻就變成了刺蝟……
曹洪的『強運』天賦再一次發揮了效用。
當然這種中二的說法,或許更加符合東洋的口味,而實際上應該是曹洪本人的戰場直覺,在這個時刻起了最為關鍵的作用。
其實這種直覺,很多人也會有,而且也應該有會比較好一些。
就像是在高樓大廈之間行走,有些時候就會突然心悸一下,然後拐了個方向或者停下腳步喘口氣,隨後就有外牆脫落的磚石砸落在自己的麵前……
曹洪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他沒中許褚的埋伏。
許褚站在土塬之上,而曹洪端坐戰馬,位於溝壑之下。
兩個人明明之前沒見過麵,也沒有打過交道,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相互之間都有一種奇妙的熟悉感。
許褚抬起手指向曹洪的同時,曹洪也抬手指向了許褚。
『殺!』
許褚喝道。
『來!』
曹洪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