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價值的,被燒毀了的廢墟。
路招見此,倒是歡喜,一臉都是掩飾不住的欣喜。
曹休知道路招在歡喜什麼。
不用打,還『得』了聞喜。
彆管現在這個聞喜還有什麼價值,反正當下曹軍『占領』聞喜了!路招之前的敗績也就可以抵消一部分,甚至可以春秋筆劃一下,表示是戰略性的轉移,全局性的轉進,最終獲得了『偉大』的勝利!
可是這樣一個廢墟的聞喜,又有什麼用?
就像是出門的時候,用來在嘴皮上抹點油光的豬皮?
曹軍之所以要打聞喜,就是因為獲取了聞喜,一方麵可以作為側翼進攻的支撐,另外一方麵可以反過來逼迫在安邑的裴氏,結果現在倒好,聞喜確實是得手了,可是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價值。
於是,曹休和路招之間,就爆發了衝突。
路招當然是表示他的任務已經『達成』,聞喜『拿下』了,所以他可以回軍了。
可是曹休覺得,就這麼回去,不僅是順兵折將,而且毫無意義。
曹休堅持要北上,然後完成二階段的任務,就不免和路招發生了根本上的衝突。
於是曹休就直接擄奪了路招的兵權,直接劃歸自身旗下。
路招無奈,單槍匹馬回歸曹營也不現實,隻能是帶著滿腔的牢騷和憤懣,跟著曹休一路北上。
半夜,曹休身後的曹軍兵卒,一個個都已經走得人困馬乏。
健馬難受的搖著腦袋,雖然口中銜著枚木不能嘶鳴,可仍然噴吐著重重的響鼻,刨著蹄子。
隨著曹休一路北上的人馬,一半是曹休本部,另外一半就是路招原本手下的雜軍。這些曹休本部兵卒,之前也是跟著曹休一路攀爬軹關道而來,多多少少習慣了走山路,跟著曹休前行隻是一聲不吭,但是那些半路加進來的曹軍雜兵,自然就有不少低低的牢騷聲。
如果是曹操來帶領他們,抑或是曹洪也罷,這些家夥就不敢太多牢騷。
畢竟當年曹軍也不容易,曹操曹洪什麼的,當年也是一路陪著他們吃苦過來的,有什麼吃什麼,便是騷野豬奶頭肉也是一鍋煮了,將領也隻不過是吃第一碗而已,大夥兒都是一樣的馬勺攪和,絕對沒有什麼躲到角落啃些什麼瑞士卷充饑的道理。
因此就算是有什麼不滿,也沒啥說的,可是曹休不一樣,他是後麵才來的。在曹軍雜兵看來,他就是沒吃過最前麵的苦,卻後麵來拿大了。那些曹休本部兵卒是吃曹休家糧餉的,而自己又沒吃過曹休家一粒大米,怎麼就不能說兩句,發兩聲牢騷?
更何況,曹休出身,其中有些最早跟著曹氏的老兵,多少也知道一個大概。
曹氏和曹氏之間,那也是有三六九等!
再加上曹休又沒有什麼外貌加成,畢竟當年可是窮苦孩子出身,扶著自家父母棺材投奔親戚的,一路風雨,自然就不可能有什麼白皙的皮膚,嬌嫩的麵容,奶油的氣質,楊柳的腰身,更不會有什麼邪邪一笑便是千萬人傾倒尖叫的魅力……
路招麼,表麵上一句話都不多說,但是實際上就算是隔了三丈遠,都能聞到他對於曹休的不滿。所以那些曹軍雜兵也就自然嘀嘀咕咕,背地裡指手畫腳。在這些曹軍雜兵看起來,路招才是和他們一夥的!
來當兵是為了啥?還不是為了那點糧餉!
保家衛國?
哈!
當年中原大亂,流民四處奔苦,到處都在爭鬥,到處都是血海骨山累積的京觀,何處是家?
忠孝大義?
嘿!
廟堂之上都無恥的趴下隻懂得吮吸民間百姓骨血,卻要求百姓去講什麼忠孝大義?
故而,曹軍雜兵之中,彆的休提,有飯吃就行。
給多少飯,乾多少事。
曹休帶著的輜重乾糧,也就漸漸的用得見底了……
原本曹休以為到了北路之上,就能很快的聯係到夏侯軍,抑或是在呂梁左近找到一些村寨作為補充,但是曹休沒考慮到,當年呂梁散落村寨,山中多有民眾,並不是這些人多麼喜歡呂梁太行,而是被各種外界環境逼迫得隻能到了呂梁山中,而現在斐潛在臨汾盆地經營得風生水起,又是長時間以各種優惠吸引民眾主動移居,於是這呂梁山中自然就人員稀薄起來。
而這個並不是曹休麵臨的最大的麻煩,因為他的麻煩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在夜色之中,有人影攪動,前方探路的兵卒回來了,臉色有些怪異。
曹休詢問,起初還以為是前方發現了什麼異常,結果沒想到前方探路的兵卒回答:『啟稟將軍……倒不是碰上……呃,也算是碰上了……嗨,這是令公子來的書信……』
『啊哈?』
曹休嘴張得老大,半晌都沒合攏。
……
……
曹軍營寨的寨牆,挖土成壕,伐木為柵。
大營當中的每一個小營盤,大概都能容納千人上下。
而中領軍中護軍的營盤則是要比小營盤大一圈,容納兩千到五千不等。
曹洪回到了自己的中軍大帳。
營盤之內靜悄悄的。
不是因為這些中領軍中護軍就多麼守規矩,而是這些大營盤裡麵,很多都已經是空了。光有一個帳篷支撐著,隻是在最外圈住著一些兵卒。
人少了,聲音自然就少。
進了自家營帳之後,曹洪也就沒有強撐著,單腳落地,胳膊架在了護衛肩膀上,蹦躂著坐在了床塌上,然後任由護衛給他檢查傷口,重新上藥。
之前這裡的曹軍精銳,主力都是跟著曹操一路搏殺的青州老卒,悍不畏死,但是也極難統管。
畢竟生死都無所謂了,還在乎什麼軍律不軍律?
尤其是在曹操追殺袁術的時候……
當年那場麵,連曹洪都是心驚!
說是青州兵,實際上大多數都是青州黃巾賊。
這些黃巾賊未必有多少的武藝,但確實是真不怕死啊……
或者說,已經失去了對於生的欲望。
曹洪至今為止,也想不通為什麼那些黃巾賊一聽說是去打袁術,便是連兵餉乾糧都可以不要,甚至在戰場上赤手空拳也要在袁術手下的兵卒身上撕咬下一塊肉來!
就像是袁術的那些兵卒是他們不可共天的殺父仇人一般!
為什麼?
要知道但是袁術也不算是弱雞。這大漢的袁公路,手下可是有當年袁氏留下的一批精兵,連袁紹都沒有的精兵,在攻克張角……
哦!
曹洪忽然想明白了一點,原來如此啊……
冤有頭債有主,確實是有道理。
『嘶……』
曹洪忽然吸了一口涼氣。
護衛以為是他的換傷藥的手法不熟練導致曹洪傷口疼,便是連連道歉。
曹洪擺手說道:『不是這個事情……我是忽然想到,方才鮑叔義問及主公之時,是稱「主公」,還是「丞相」?』
『這……』
護衛一愣,他根本就沒注意。
不過既然曹洪詢問,自然也就相互之間詢問著,替曹洪回想。
『好像是稱的「丞相」?』一名護衛說道。
『沒錯!確實是「丞相」!』另外一名護衛也是確認了。
『「丞相」啊……』曹洪眯著眼。
若是一般時候,『主公』就是『丞相』,『丞相』也是『主公』,這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就像是平常稱呼自家老公是『那口子』,抑或是『亮仔』都沒有問題,但是某一天開始,忽然變得隻是稱謂姓名而不稱呼關係……
『將主……你的意思是……要不要……』
護衛忽然有些擔憂起來。
『讓我想想……』曹洪的臉色掩藏在大帳之內的火光之下,忽明忽暗,『我們要額外做一些準備……或許是到了動用那個的時候……畢竟,現在已經是生死關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