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袁術不痛不癢,繼續為非作歹,甚至是助長了其氣焰,而馬日磾的後人……
呃,馬日磾還有後人麼?
誰啊?
荀彧提出來的,便是如此尷尬的事情。就算是天子要下詔令,誰拿著詔令去調停?上一個奉詔令這麼去調停的,屍骨未寒。
『這個……』劉協瞪圓眼睛看著荀彧,『愛卿,這你……你不去?』
荀彧都忍不住笑了,『陛下見諒,在下……事務確實是繁忙。』
劉協反應過來,擺擺手,『朕說差了,朕的意思是……愛卿可有人選推薦?』
荀彧緩緩的搖了搖頭,『若是文舉仍在,或可也……如今,再無他人可選。』
『滿朝文武……竟無一人?』劉協不信。
荀彧沉默了片刻,『若是陛下堅持……可征辟魯肅魯子敬,領詔前行。餘等,皆不可也。』
……
……
且不說那劉協如何被荀彧繞暈,明明是他想要賣一個人情,卻變成了搭上他自己的人情,再回過頭來看看中條山一帶,已經是風起雲湧,戰雲密布。
柴玉到了中條山了,他以為送到了地頭上,也就算完成了差事,可以回去了,可是他萬萬沒想到,他的差事被延長了……
他被抓來,負責在中條山上,開鑿山體並且填塞火藥。
雖然河東之地是黃土地,很多地方都是黃土層,但是中條山依舊還有很多區域是岩石,並不那麼好開鑿。而且時間緊任務重,動不動就是砍腦袋,而且還態度強硬,好像這些任務就應該天生屬於柴玉等工匠的。
這原本不是他的事情,也不是他原先說好的任務……
『說好的?』負責通知,並且帶著柴玉等人乾活的小吏鼻孔朝著天,『你~跟~誰~說~好~的~啊?』
小吏的官職不大,但是官腔卻是十足十!
本來簡單的一句話,卻能拖出七轉八個音來。
柴玉起初還覺得,他是從山東之地而來的,而且還擔任過許縣之內的大工匠,所以多少還是可以試圖和小吏說明一二,『我這是之前和……』
隻可惜,在山東之地,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管什麼大工匠小工匠,也不管是不是替天子敲過鐘鑄過鼎,在小吏眼裡,也就是工匠而已。
『之前?!』小吏冷笑著打斷了柴玉的話,『你也知道是「之前」?!之前什麼情況,現在又是什麼情況?嗯?如今大漢國難當頭,你這推三阻四的,難道是想要惡意破壞丞相大業,害得我等功虧一簣?』
拿著雞毛當令箭,向來就是小吏們的安身立命之道。
就算是沒有正經的雞毛,這些小吏也要搞一些不正經的拿著,心中才不會發悸。
比如當下,小吏正覺得無處可以展示自己的權威,結果柴玉送上門來了,那自然是把腔調拿得十足,晃動著雞毛表示自己這一回可是正經的雞毛!
柴玉皺著眉頭說道:『我就問一問,怎麼就成了「惡意」的了?再說了,前麵的運糧隊不是運到了這裡就可以回去麼?怎麼到了我這裡變卦了,多問一句都不成?』
『問什麼問?』小吏嗤笑一聲,『國家大事,難道件件都需要你同意?你是誰啊?你能代表大漢,代表天子,還是代表丞相?老實乾活!要不然我讓人將你抓起來!』
小吏同樣也無法代表這些,可這並不妨礙他拿這些大帽子壓人。
『你還講不講理了?!你知不知道這樣反複無常的號令,會讓很多人無所適從?』柴玉也是不由得有些光火。
即便是在封建時代,也是要講究一個契約精神。
就像是皇帝和臣子之間,是一份『契約』,臣子和百姓之間,也同樣是一份『契約』。
沒錯,契約的簽訂,就是為了將來撕毀而存在的,但是也彆忘了,但一方撕毀了契約之後,也彆怪另外一方不再遵守契約了。
大漢最基礎的契約是什麼呢?
是『約法三章』。
簡單比喻的話,這『約法三章』就是大漢憲法,而之後的其他律令,都是對於這個基礎契約的再解釋再拓展。正常來說,不管後續是怎麼解釋,怎麼拓展,都不能違背最初的憲法,但是實際上在大漢之中,絕大多數時間之內,作為管理民眾的律法,並不是最初的『約法三章』,而是各種各樣的臨時辦法,暫行通知。
並且這些臨時辦法和暫行通知,有時候是違背了大漢立國之初的『約法三章』……
就像是當下,臨時加派的任務,要麼就是更高的報酬,要麼就是給予一定的職位,而不是罵罵咧咧的表示下等賤民,乾點活都唧唧歪歪。
一個小吏顯然不能代表整個的大漢,也不能代表曹丞相,可是他能成為這一份契約上破壞的那一個點。
每一次事件,都是單獨的點,這沒有錯,不擴大,不蔓延,不偏頗,都沒有錯。
隻是點多了,就成了線。
線多了,就自然成為了麵。
與柴玉處境相同的其餘人等,其實都是被毀約留下來繼續要加班的,但是這些人多數是敢怒不敢言,還有人上來主動將柴玉拉走,『彆較真啊,彆較真,不就是多乾點活麼……有什麼大不了的,你要動手,那就是你的錯了……』
這些人圍著柴玉,明明是人更多,但是看起來卻像是跟弱小一般,將柴玉從小吏身邊拉扯開,然後又對著小吏陪著笑臉,彎腰鞠躬。
而在更遠的地方,那些身份更為低等的民夫和工匠,也都低著頭,像是看見了,聽見了,但也像是什麼都沒看見,沒聽見。
『走,走走!』另外一個工匠頭領推著柴玉,『這事情都這樣!我看你是新來的吧?習慣了就好了……』
柴玉哭笑不得,然後不由得感慨,『習慣了就好?也是,習慣了……習慣了就好……』
可是這事情,真的就是,習慣了就好?
……
……
中條山大營之外,李犁見到了司馬懿的時候,便是上前拜見,口稱師傅,嚇了司馬懿一跳!
曹操估算的沒錯,其實驃騎軍的前鋒,並沒有特意去抓捕追殺曹洪,而是想要出其不意的搞一波……
有曹洪等敗兵在前麵做幌子,大多數的曹軍兵卒多半就會認為驃騎軍海沒有來。
李犁沒有急著進攻,而是聯係到了司馬懿。
正巧司馬懿從蒲阪而來,也想要再襲一次中條山大營。
兩人一見麵,李犁這舉動倒是讓司馬懿有些意外。在交談一番之後,司馬懿才知道李犁是學了他送到平陽備案的弓騎兵戰術,並且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在安邑城下好生舒展了一番拳腳,取得了不錯的成就。
司馬懿大笑,然後不肯承認李犁的『師傅』之稱,表示講武堂內戰例戰術那麼多,若是學了一個便是稱一個師傅,那豈不是所有人都是師傅?司馬懿他自己也是在講武堂之內學了不少戰例,也沒說要稱誰是師傅。
最後的時候,司馬懿略帶一些感慨的說道:『若是真有師傅,也應當稱主公為師才是妥當!若無主公立此講武堂,我等之輩又是去哪裡學這些?』
李犁眼睛一亮,不再堅持叫司馬懿為師傅了,但是依舊對於司馬懿態度恭敬。
司馬懿笑笑,並沒有覺得李犁此番行徑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有能力者想要更進一步,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沒有能力者,卻把持著高位不讓有能力者後來居上,這才不正常。
兩人又是對於弓騎兵的使用戰術等又是切磋了一番,雖然兩人沒有師徒相稱,但是無形當中卻相互熟悉親密了許多。
司馬懿就在前幾天,也是順利的收複了蒲阪津。對於司馬懿來說,打這一仗其實難度不算大,一個簡單的偽報,就將守在城中的曹平給調了出來……
曹平按照就有的山東戰術思想,已經是遠遠的落後於司馬懿等人。
單獨占據一個縣城,就像是在圍棋上的孤子。
如果最終和本方勢力聯絡上,那麼自然可以發揮出一些奇效來。
可問題是曹操現在連安邑大營都那麼快的丟了,整個曹軍敗勢已經不可挽回,又有誰去聯絡在外的孤子?
曹平也就不可避免的敗亡了。
司馬懿收回了蒲阪,但是當他知道了安邑大營已破之後,卻沉思了片刻,歎息了一聲,『可惜!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