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覺是睡不成了,映淳氣哼哼地穿好戰甲,撩起帳門散步去了。
一排排士兵列隊舉著火炬,在營牆內一圈圈的巡邏。
映淳溜達到西角瞭望塔下,塔上黑漆漆一片,瞭望塔因目標明顯,夜裡也是不點火炬的。
映淳順著木梯爬上瞭望塔,把塔上的哨兵嚇了一跳。
“這地方真安靜啊!”終於遠離噪音的映淳長出一口氣,一點兒不拘束地往地上一坐:“大哥當了幾個時辰的班了吧?我來替你一會兒!”
那士兵聽得是個女聲,小聲問:“可是鐵騎軍映淳郡主?”
“你認識我?”映淳也跟著壓低了聲音。
“屬下是和嚴大哥一個帳的,聽說過郡主隨軍的消息。”那士兵礙於映淳的身份,話語分外客氣。
瞭望塔視野極其開闊,從這裡往下望,能看到軍營毗鄰的那條大河像盤龍虯蛇一樣彎彎曲曲流向遠方。
兩人在黑暗中默默地一站一坐,映淳仰頭看了一會兒星星,又低下頭看河水。
許是看了太久的星星眼睛花了,她看河水裡也有東西一閃一閃的。
“哎,這位大哥,我看河水裡有一閃一閃亮亮的東西。”映淳悄聲對哨兵說。
那哨兵眯了眼睛瞥了一眼:“郡主看的是月光在水流上湧動吧?”
映淳抬頭看了一眼月亮,月亮被烏雲擋在後麵了,隻隱隱約約透出一點光亮,水麵上的不像是月光。
映淳使勁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又指著一處向那哨兵說:“大哥,那閃的東西不是順著水流動的,倒好像正朝咱們這邊過來呢,是不是螢火蟲啊?”
那哨兵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仔細一看,一下子變了臉色,從身邊架子上取下火折子,“刷”地點燃了火炬向水麵照去。
映淳“啊”地短促驚叫了一聲,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他們兩個都看清了,那哪裡是什麼螢火蟲,分明是一群涉水向這邊鬼祟而來的帶甲士兵。
閃光的是敵軍的鐵甲,和銳利的長槍。
哨兵將手中的火炬丟進火盆,瞭望塔上首馬上燃起熊熊烈焰,照亮了半個天空。
“敵襲————!!!”哨兵嘶吼著放出一支響箭,緊接著奮力地敲響了戰鼓。
映淳三步並兩步跳下木梯,已有不少人穿戴上整齊的戰甲奔出營房列隊。
新兵營戰士們臉上的表情都更加驚恐,手上的動作也更慢,映淳鑽進自己的營房,小豆子軟在床邊雙手抖簌簌的係不上衣帶。
映淳跑過來兩下幫他係緊了,又輔助他套上戰甲,像安慰他又像安慰自己似的大聲說:“不怕!不怕!”
應對敵軍的此次突襲,申毅將軍隻派了龍嘯營和狼嘯營的精銳出營應戰,沒有讓新兵營上陣。
這一仗一直打到天完全亮了,軍營外的炮火聲和喊殺聲還未停歇,坐在營帳中的申將軍也蹙起了眉頭,若叛軍實力如情報所說那樣薄弱,打下他們本該如探囊取物。
傷兵源源不斷地運送回來,映淳一趟一趟地幫著戰士們將擔架抬進軍醫營帳。
營帳裡已經躺滿了傷兵,還有更多的人被抬進來,又隻能被迫退出去安置在營帳外。
整個營帳裡全是人們痛苦的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兒。映淳才半背半扶著一個背上中箭的傷兵進了軍醫營,躺在一邊的一個戰士忽然劇烈抽搐起來。他脖子上被砍了一刀,鮮血已在地上彙成一大攤,又汩汩地流到映淳腳邊。
“軍醫!軍醫快救救他,他要不行了!”映淳扯著嗓子朝被傷員圍在中間的軍醫們大喊。
可是沒有人理會她。傷兵們的聲和戰士們的嘈雜聲蓋過了她的聲音。
“彆管了,姑娘。”她扶著的那個人強忍著疼痛低聲說:“傷成這樣,肯定是活不成了。”
映淳身上狠狠一哆嗦。
她再去看那人,已是停止了抽搐一動不動了。
…死了?
一陣恐懼感驚濤駭浪般將她吞沒。
可是戰場上沒有害怕的時間,外麵還有那麼多傷兵需要運送。
“新兵營列隊!”有人這樣高聲喊著。
戰況究竟有多危急,才會將本來作為後備力量的新兵營這麼快推上前線?沒人有時間去想,大家都扔下手中的活計奔向兵器和戰馬。
映淳衝回自己營房,戴上頭盔,背起大刀和弓箭,再拿起長槍,迅速地想了想,她把嚴海之前送她的那把小弩也掛在了腰上。
跑到馬廄,映淳有點兒發蒙,戰馬都披上了馬鎧,看起來長得都差不多。
小馬卻像是認出了她,揚起脖子噅兒噅兒的嘶鳴了兩聲。
映淳利落地跨上馬背,壓得小馬都踉蹌了一下。
“咱們倆現在都包了一身鐵皮,沉是一定的,不過我知道你一定行。”映淳安撫地拍了拍小馬的肩胛,她在家的時候就為小馬練過負重,二百斤之內都不成問題。
新兵營訓練不足,到了戰場上沒一會兒就亂了陣型,膽子小的人拚命向後逃,膽子大些的人又沒頭蒼蠅似的橫衝直撞。
場麵一時一片混亂。
騎兵的機動性極強,鐵騎軍的眾騎兵們頃刻間就四散在戰場各處。
映淳瞄準個遠處的敵軍將弓拉滿,心裡暗自給自己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