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麵是幸災樂禍,另一方麵是矛盾。
她有些恨,恨寧無心天生就命好,得到寧老婆子嗬護還不夠,就是師傅陸青山也鞍前馬後。
可逐漸的,她發現這份“監視”,變了味兒。
特彆是當她發現,她所熬製的湯藥中,一些安神成分的藥材過量使用,以及香爐中的香篆完全就是一劑足以致人昏睡一夜的安神香時……
她開始一點點去猜測,師傅陸青山離開前,給她點撥的,不該說的話,不要說,不該做的事,不要做,一切都聽師祖的,少說多做,這一句話的真正含義。
以及師傅那深深地一眼。
她起初以為是陸青山在警告她,而今仔細一琢磨,卻發現,這份警告的意味,跟她最初想象的,是完全不一樣的;這一刻,十三四歲的少女不禁懷疑一件事——
寧家這位,傳言被寧老婆子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小金人。
可能實際上並不是他們看到的那般模樣時。
她驚呆了。
她想到了在藥鋪時,打發時間所看的話本,小姑娘嗅到——陰謀的味道。
從最早的懷疑,到現在的深信不疑。
一開始,她是有些怕的,隻好奇心驅使著她,小姑娘天生??直覺敏銳,心思又重,很快就有了自我的猜測——寧無心身上怕是有不得了的秘密。
是以,她寸步不離,就是想抓住寧無心的把柄,挖出這一份秘密……
她不清楚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
可直覺告訴自己。
沒有錯。
寧老婆子跟陸青山需要這一份秘密,而她,同樣也正需要……
小半刻鐘後。
笨重鈴音回蕩,蹣跚艱難前行的腳步聲也隨之靠近。
見到寧無心,元澄一張胖乎乎的臉樂出了一朵花。
顧忌著傅家的小瞎子,虎頭虎腦的小孩隻給她使些眼色,沒有出聲,等走進九曲巷時,元澄轉身見著寧無心站起身向他們走來,這才鬆了一口氣,而後似是想到了什麼,抬起手中的油傘朝著她晃了一晃。
寧無心看了眼昏沉的天色,空氣中確實有些潤色,她卻尚不動聲色,阿綾也沒注意到,直至行至窄巷一半,她才衝著阿綾指了指油傘,又指了指風雨欲來的天色。
阿綾不是很樂意,可還是咬著牙,轉身回寧家院子。
她跑回來時,果然下起了雨,雨幕遮天蔽日。
等她跑到了傅家,元舉人家的小孩兒正躲在破爛的瓦簷下避雨,他手裡的油傘沒了,寧無心也不見了蹤影,阿綾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忍著驚怒,詢問小孩兒。
小孩隻告訴她寧無心四處轉轉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阿綾哪裡會信?
她四處看了一眼,猶豫衡量了片刻,最後咬咬牙,決定去找寧無心。
九曲巷,顧名思義,九曲十八彎,占地也很大,是青石巷的四五倍,人口也是長生鎮最多的一處,有兩百多戶人家,當然,多是窮困潦倒如傅家一般的破落戶。
青石巷到九曲巷傅家這一條巷子是唯一一條直線,且很窄,來往的人也極少,九曲巷出身的阿綾自然是十分清楚,想著不會碰到昔日的熟人,她又沒辦法反駁寧無心決定,也就跟著過來了。
眼下寧無心“失蹤”,她暗恨那藥罐子一定是故意的,卻無可奈何,自己吃寧家的喝寧家的,拿著寧家的錢,就是再不甘願,也隻能硬著頭皮走進另一道寬巷,去找那藥罐子。
“好在現在下著雨……”阿綾捏著傘骨的手越發慘白,腳踩著被雨水泡的泥濘不堪的泥道,那顆極為要強的自尊心仿佛又一步步陷進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