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謀算了一輩子,斷送了大好道途,終於得到了小鎮千年的氣運加身,為的是什麼?不就是恢複他傅氏一族的榮光?
正是為了這份虛無縹緲的榮光,他沒有出手,不然,憑他淺薄的根基,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小鎮其他家族扯下來,重新回到九曲巷那泥潭子裡。
不論是長生巷還是寶通巷那幾個家族,積蓄下來的底蘊,背後所站的勢力,都不是他一個傅崢年能夠抗衡的。
他傅崢年能坐上這個位置,也是……
說到這,美豔婦人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似是在忌諱某些事與人。
轉眼冷笑道,而今他兩個兒子皆死了,聖人種子也絕了,以他如今的修為想要再生下一個兒子,難如登天,除傅明鏡,他也隻能傳給你傅滄海!
彼時,寧無心剛好走出書肆走進了一條寬巷,這對母子恰好從另一條巷子走進書肆,也虧得小鎮道法禁絕,否則就一牆之隔,絕對無法瞞過這對正侃侃而談的母子。這對母子當然知道,在這方天地行事斷然瞞不過書肆主人,卻根本也沒有要掩飾的意思,正是有恃無恐。
……
抬首,望著小鎮薄霧輕蔓的虛空,寧無心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元煙羅。
她記得。
元煙羅曾自言自語過這樣一番話。
“小鎮似一座囚牢,關著罪人,也鎖住了生機,都說每一個輪回能迎來一次大赦,可誰不曉得,大赦之年,魍魎橫行,生機?嗬,笑話罷了……”
彼時,寧無心不覺得這話如何,隻驚奇於這樣一句故作玄機的話,出自這位東土佛子的口中。
等到元煙羅死在九曲巷後,她一個人重新走了一遍這座小鎮,接觸的外鄉人多了,才最終意識到這話的含義。
——這座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鎮已經存在了三十多萬年的歲月,每一個千載都會換一個家族掌管小鎮,分撥千載氣運,以這份氣運繼續存活下去。
同樣的,這小鎮也是一座牢籠,豢養著一批又一批的戰爭的奴仆。
如傅明鏡的父親,元澄的父親,乃至於元煙羅,都是……
隻是前二人都死於戰場上了,元煙羅是僥幸從中掙脫出來的幸運兒。
除此之外。
小鎮每六十年都會對外開放一次,這一次既是給外界各勢力的機會,同樣也是小鎮未成年的孩童的一個機會。
隻可悲的是,不是所有的孩童都能跳出這座囚籠,有的不過是從小鎮這一方牢籠進入了另外一個罷了。似傅明鏡這般能得到部分自由的有,卻實在不算多。
更多根骨極佳的孩童,被控製起來,成為了某一方的死士或是炮灰。
就比如她。從一開始,就成為了寧老婆子跟背後布局人交易的籌碼,成為了培育“黑石”的爐鼎。何其可笑?
至於豢養的“戰爭奴仆”被送到了何處,就暫不是寧無心能夠接觸到的了。
寧無心隻猜到一點,自己,正是從那個所在被寧老婆子帶出來的。
雌雄莫辯的人兒,忽然冷冷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