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便是那還不知道結果的寧家老名宿了。
而這盤根錯節的詭譎小鎮中,究竟有多少人忌憚,又有多少人暗恨,便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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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倒瀉,小鎮近乎被黑暗淹沒,隻有某些個大宅邸猶存著點滴火光,卻也風雨搖曳。
不過也是,尋常百姓家,哪裡來的錢財隨便浪費?
就在闌風伏雨的深夜,這寶通巷最為闊綽的一座宅邸響起一聲“咯吱”。
一道邊角小門內,忽然走出一老兩少三道身影,老的佝著背,衣著樸素,神色肅穆,少的一男一女,皆為十四五歲的年紀,乍一看,眉眼輪廓,竟頗有相似之處。
少年瘦高,身著錦衣,手持雨傘,替老人與少女遮擋風雨,少女則捧著一座巴掌大的香爐,爐中點著一支不過指節高的細香,隻是很怪,氤氳而出的青煙沒有飄往高天,竟是化為了一道絲線,纏繞在老人手肘上,再細一看,便能夠發現,這青煙最終的去向,竟是老人鼻翼之中。
祖孫三人相伴而行,直到某一段岔路口,老人望著巷子儘頭的牌樓,歎了一口氣,卻仍一言不發。倒是少年,再三遲疑,卻終究將背著的小包裹遞給了少女,重重呼出一口氣,眼神中的寵溺一點點淡去,正色道:“此一去,就不知你我兄妹何時能再會首,青蓮你多保重,家族之事,也不必記掛,一切都有為兄撐著,至於,那條不知去向的凶險之路,你就,大膽地走吧。”
說完,被稱之為小鎮一道彆樣背景的少年,就笑了,隻是笑容有些苦澀。
被稱之為青蓮的少女,接過包袱,順手將香爐轉遞給少年,少女神色清冷,隻訥訥道了句:兄長保重,老祖宗就交給你了,說完便打起傘,轉身走了。
少年見此,終是如釋重負。
隻少年與老人同樣轉身,走出了好遠之後,恰好走到牌樓底下的少女,突然轉身,望著那佝僂著,挺拔著的一老一少,突然就捂嘴咽聲,卻終究不舍哭泣。
不久。
當少年攙著老人走到寶通巷那間狹仄書肆時,傅老頭早就等了良久了。
雨幕下,老人蹲在書肆簷下,抽著旱煙。
等祖孫二人走到近前,傅老頭這才抬起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這位已是一雙腳踏進棺材,隻差蓋棺的,牟家曾經的定海神針,嗤笑一聲,“牟師兄,看樣子不太樂觀啊……”
似是看著這一雙祖孫,實則,目光早就越了過去。
雖然同是酒肆那一位的弟子,但一個是嫡傳,一個不過是記名,往常,牟家這位老名宿斷然不敢應這一聲師兄的,至如今,人之將死,也沒了那沒多的顧忌,便也就托大了。
當然,小鎮中,知道這份秘辛的人,除了他們,也沒幾個了。
牟家少年突然就揣緊了持著雨傘的手。
這一幕,兩個老狐狸皆看在眼中,牟家這個隻淡淡一笑,傅家這個,臉上那一抹嗤笑則更濃了,瞥了一眼長得白白淨淨,頗為清俊的少年,挑眉不屑道:“如何?毛都沒長齊的小麻雀,是想替誰打抱不平?行了,你也彆杵著了,拜師不得給見麵禮,光著手來,你也好意思,我記得九曲巷有個歇業幾十載的酒肆準備開張了,去去去,給為師打一壺酒,打不到,就不必回來了。”
說完,撿起腰間一個破酒壺丟給了少年,砸吧著旱煙,走進了逼仄的書肆。
少年望著傅老頭的背影,其實有些意不平,可想到老祖宗的話,想到這麼多年的教養,到底隻能接下,至於自家這位老祖宗,則隻笑笑,接過香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隨之走進了書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