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她詢問如何抵抗之時,這道聲音便又消失了。
一個月之後,寧無心在一個雨夜開始行動。
這二十年的苦練,她不隻是劍術極高,便是各類偽裝,輕功身法同樣多有磨煉,用劍客的話說,出了劍術在他看來依舊是不如流意外,這些旁門左道,已經是當世最強了。
聽似調侃,但何嘗不是一個極高的評價呢?
而以她這十年來的行軍經曆,在踏入軍營附近時,便察覺到了異常,更大約察覺到十有**這乃是一個陷阱,為的正是將她這個‘餘孽’一同拿下,但她依舊潛入了軍營。
她剛剛靠近劍客被關押的牢車之時,劍客便便發現了她,也似是早就預料到了她的到來,隻問了她一句話,為何而來,而她也隻回應了一句話,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此時的劍客約莫五十了,該是知天命的年紀,一場變故後頭發有一絲絲花白,一雙眼睛緊閉,而當她砍開牢車之時,意料之中的,千軍萬馬圍了上來,更是意料之中的,十年前那個身著華袍滿是威嚴的男子,也就是這個國家的君主再一次出現。
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一場殺戮就此展開,隻可惜雙拳難敵四手,兩人最終不敵,而一直到了最後,劍客依舊沒有出手,至死都沒有,而她也隻能是強行帶著劍客的屍體,殺出了重圍,而待她逃出升天,才知道,劍客不是不想出手,而是手筋腳筋早就被挑斷了,成為了一個廢人。
將劍客埋回了曾經居住了十年的山穀後,開始著手報仇事宜。
首先她收留天下無辜女子,傳她們劍術,偽裝技巧,將她們錘煉成為最頂尖的細作,將其中一批悟性最高的女子暗查到各個高官大臣,乃至君主的皇宮,作為後手。
而後用三年的時間在曾經的敵國建立起一隻女子軍隊,天下女子被壓迫的太久了,她的聲音幾乎一呼百應,便在新國沉浸在享樂之中時,寧無心憑借著過人的領軍能力,憑借手下源源不斷的女子兵不怕死的那一股韌勁,一路崛起,掀起熊熊戰火!
她自然知道,以她的本事,想要暗殺君主並非難事,但她便是要以這種方式去報複。
她與師尊花了十年打下的江山,她自然要奪取回來。
又花費了近三年的時間,寧無心拿下了十餘座城池,在她三十三歲那年建立了‘劍國’,其後,憑借那一批細作暗中傳遞的消息,寧無心在四十三歲那年,重新殺回了國都。
當將君主手刃之,看著血灑一地,寧無心崩了十六年的心終於落下。
‘劍國’興起,隻是寧無心早就不感興趣了,二十六年的戰火,二十六年的廝殺,她早就厭倦了世俗,厭倦了權力,在新國成立的第三年,她四十六歲那一年,她退位離去。
活了大半輩子,在退位之時,她終於記起了一件事,曾經在夢裡聽過的那聲音曾提醒過她——千萬不要忘記什麼?前世,今生?以及那一句,誰說一人之力無法抵抗千軍萬馬?
寧無心腦海中時而會一些很模糊的記憶,而她也循著這些記憶不斷去追尋,仿佛那一道聲音又在耳邊縈繞,詢問她,你還記得自己的道嗎?
她遊曆一年,最終踏進了一座道觀,在道觀中她聽到了一些很不一樣的見聞,譬如在這個國家的最北邊,又一片延綿不絕的深山,據傳深山儘頭,有著仙人的蹤跡……
為此,寧無心拖著已經一副曾經千瘡百孔,而今隻能勉強殘喘的身軀,用了五年時間,從劍國最西便一直走到了劍國北部,那座所謂有著仙人蹤跡的龐大延綿不儘的大山。
有沒有仙人,寧無心不知道,可是這片延綿不絕的大山實有些古怪,她發現自從吃了其中的一些野果後,她身體一點點開始好轉,而腦海中那一道聲音也越發清晰了,一些很細碎的畫麵也開始不時浮現,隻是終究缺了點什麼,而最終她也沒有找到屬於仙人的痕跡。
隻是當她離開這座大山重新回到了市井,她發現一切似乎都變了。
可謂‘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輝煌一時的女兒國‘劍國’,早在幾百年前就覆滅了,國家又一次被男子掌控,隻是經曆了那一場變革後,女子的地位倒是比幾百年前高了很多。
其後一年,十年,百年,千年時間寧無心為了掩蓋自己不死的秘密,就輾轉各國各地,按理說,長生不死乃是世間所有人夢寐以求之事,可是活了一千多年的寧無心卻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了,不是活膩了,隻是,覺得這片世間與她夢中所知,不一樣,可究竟怎麼各不一樣,她有說不出來。
最終她隱匿到了深山大澤,又重新回到了曾經那座山穀,劍客的墓碑已經不見,墳堆也早就夷為平地,更彆說曾經的茅廬了。
而直至此刻,望著遠山,寧無心那雙略微渾濁的眼睛,開始清明,早些年遺忘的一些事在她踏入了這座山穀後,一點點複蘇,她開始循著記憶的痕跡一點點,最終找了七歲那年,那個笑眯眯的瀟灑劍客揣著的酒壺,而後一口飲儘——酸甜苦辣,瞬間彌漫。
“上古大能的所設下的幻境果然恐怖……”寧無心向來覺得自己心性心境極為不錯,卻沒想到,卻依舊用了千年的時間才看破了眼前的世界不過虛幻,不是一場試煉罷了。
而到了此時,她曾經埋葬劍客的所在,陡然間出現了一道身影,相互陪伴了二十年的人再度出現,依舊是笑眯眯的一張臉,極為和氣,還有著尋常人沒有的瀟灑,他手裡揣著一個酒壺,正時寧無心手中那個,飲一大口之後,忽然咧嘴一笑,“你是我看守這一關數十萬年來,見到過的用最久的時間破關的修士,但同樣的,也是我遇見的意誌力最強的一個……”
“其實你早就在過關了,早在七歲那一年,隻是我覺得太沒有麵子了,也實在是有近千載沒有見過活人了,這才安排了那一出好戲……”
“其後的機會一次又一次,其實都差一點,你就能夠明悟了,你大概是我唯一一次讓我屢次出手,不停鎮壓那你那股意念複蘇的修士……”
“這一千年,我看的很過癮,眼下隻剩下最後一一道關卡,隻要你能夠在一天之內過關,結果就算你沒有獲得最後的傳承,我也可以答應你一件事。”說完這段話,劍客又喝了一口酒,而後身影一躍落在了懸崖之上,遠遠的,寧無心仍能夠看到劍客眼中的落寞。
即便隻是一縷殘魂。
最終寧無心一腳一步爬上了懸崖,坐在了劍客的身旁,兩人就沉默著看了一夜星河,一直到了最後,寧無心也沒有說話,隻是拍了拍劍客的肩膀,然後握住了手中那柄長劍,朝著咽喉一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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