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沙表情曖昧地看著董鏘鏘的臉:“總之你不要學他就好了,我還是很希望你能在這裡多住一些時間的。你做飯那麼好吃……人也長得……”
她邊說邊舉起手臂,似乎想摟住董鏘鏘的脖子。董鏘鏘沒料到她會突然有這個舉動,頓時麵紅耳赤,腳卻像被施了法一樣一動不動。
門口忽然閃過一條人影,董鏘鏘一驚,本能地往後一躲,嘴裡連忙說道:“我感冒了,不想傳染給你。”說完立刻大聲咳嗽了兩下,示意自己真的病得很嚴重。
薩沙莞爾一笑,對他的反應不以為然。
董鏘鏘的心砰砰直跳,他兩步奔出門外,卻見酒鬼哥抱著酒瓶衝他嘿嘿一笑,搖曳著走下樓梯。
難道他剛才都看見了?
薩沙右手夾著煙,扭著腰肢從他身後走出門,進了自己的房間。
駕校的教材看得久了人有些疲勞,董鏘鏘翻開一張星期五的《法蘭克福彙報》打算練練閱讀。
《法蘭克福彙報》的德語全稱是frankfurterall,縮寫是faz,創刊於二戰後,是一份嚴肅的綜合性報刊,在德語區乃至歐洲都具有非常強的影響力。它的不同版麵涵蓋了以德國為主的政治、經濟、社會、科學、文化、體育、醫學等各方麵的事件及分析,其中關於國際金融和德國經濟的長篇報道經常能占到810個版麵,有時甚至更多,同時它的德語措辭嚴謹,非常適合作為德語閱讀的教材。
雖然在銀行開了股票交易賬戶,但董鏘鏘對德國的二級市場一無所知。《法蘭克福彙報》上不僅有最新的金融和經濟報道,還有整版的股票分析和主要指數的行情一覽,一下變成了他的金融掃盲教材。
有關德國的經濟形勢和金融新聞很快就讀完了,雖然生詞多,但並不妨礙董鏘鏘理解文章的主要意思,越讀越有信心的他把注意力轉到股票分析的版麵上。
一開始他還擔心自己讀不懂德國人寫的東西,但讀了一個版麵後,他發現德國人寫的分析文章似乎和他在國內讀過的那些股票分析大同小異:先針對某家上市公司進行基本麵分析,然後再對股價進行技術分析,技術分析的最後一般會給出分析師的預測結果。成熟、謹慎的分析師一般會給出中性,悲觀和樂觀三種不同的預測,而新人分析師為了博出位,通常隻給出一種最樂觀的判斷,從而引起話題,形成爭議,引發業內對自己的關注。
雖然分析師們拿到手的基本材料都差不多,但時至今日,股票技術分析已經衍生出成千上萬種不同的方法,其中有非常多的大師級人物,各種流派理論的分析看得董鏘鏘頭昏腦漲。他實在搞不懂,為什麼用一根直線將同一隻股票的兩個股價最高點連在一起就能成為預測股價第三個最高點的方法,這難道不是一廂情願嗎?
各類股票分析的文章並沒有讓他釋疑,反而讓他的疑惑變得更多。放下報紙,他感覺到腦中有無數的數字和信息竄來竄去,似乎比讀之前更迷茫了。
董鏘鏘心下核計:既然股票分析生澀難懂,那就索性直接看看股市裡都有哪些股票,畢竟不管看了多少文章,最後還是要落實到股票買賣上的。
德國二級市場中存在不少股票指數,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由德意誌交易所集團推出的dax指數,這是一個和英國倫敦金融時報指數並駕齊驅的重要金融股指。指數中包含了30家全球知名的德國公司,比如保險業的慕尼黑再保險公司,電器製造業的龍頭之一西門子公司,以及大眾、寶馬和奔馳三大德國汽車製造商,另外還包括德國郵政,德國電信,能源,醫療,半導體製造,化工等行業的知名德國公司。
除了dax指數股外,德國股市中還有不少其他類型的股票指數,比如納入更多德國上市公司的dax指數,專注科技公司的tecdax科技股指數等。董鏘鏘大概翻了翻,很多指數裡的德國公司他從未聽過,他想起一個著名的美國股票分析師的建議:不要投資自己從沒聽過的公司和自己不熟悉的領域。如果按照這個標準,那董鏘鏘能考慮的大概就隻有dax指數裡麵的那些大公司了。
距2000年第一波互聯網科技浪潮剛過去不久,dax指數在2000年達到一個曆史高點後正位於一波震蕩下行的行情中。董鏘鏘本以為這時的股價會比較便宜,但等他大概瀏覽了一遍dax指數股裡的公司股價後,卻不禁大吃一驚。這些大公司的股價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便宜:像慕尼黑再保險這種巨頭的每股股價竟在600馬克之上,西門子公司的股價在每股9096馬克附近,醫藥行業的龍頭公司拜耳的股價則在每股6670馬克之間徘徊,汽車股中,大眾優先股的股價則在每股6064馬克之間遊弋,德交所的股價相對便宜些,但每股也要3234馬克。
如果把這些股價換算成等值的人民幣,差不多需要幾百元甚至上千元才能買一股。雖然這些德國大企業的股票價格在震蕩中忽高忽低,但董鏘鏘還是深刻的理解了一句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一路看下來,董鏘鏘不禁苦笑:自己那點兒可憐巴巴的留學金估計連100股都買不起,還是先學習炒股技術,等有機會再說吧。
他看了看表,不知不覺已經是18點8分了。打開窗戶向外望去,窗外的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夕陽的餘暉藏在厚厚的淡紫色雲層後,雲層被勾勒出一道金邊,一些金色光柱從雲層的縫隙中漏了出來,射向天空。
董鏘鏘收拾了一下,隨便扒拉了兩口麵包,出門直奔學生宿舍區。
陸葦說的那片學生宿舍區位於大學主樓斜對麵的一片廣袤的草地上,是離大學主樓最近的宿舍樓群。由於曆史規劃問題,這裡隻建了幾棟小樓,而且每棟隻有兩層,所以實際居住在這的學生人數並不是很多。
草地上種植著各種樹木和低矮綠植,含氧量極高,天氣好時,經常有學生在綠地上讀書,或在林間慢跑。
董鏘鏘下了輕軌,站在路邊,等人行道的綠燈亮起後,他輕巧地邁過軌道,快步向宿舍區走去。
夕陽將最後一抹光亮灑向樓群前的草地,由於剛下過雨,地麵有些泥濘濕滑,董鏘鏘低著頭,慢吞吞地走著,生怕一不留神摔倒。
“嘿,瞅什麼呢?”有人從身後拍了一下董鏘鏘的肩膀,“地上有錢嗎?”
董鏘鏘連忙回頭,隻見一個身著青綠色衝鋒衣的女生一邊笑嗬嗬地望著他一邊輕喘著氣,竟是冬一晴。
她的頭上戴著一個白色的阿迪達斯發箍,將長發束成一束馬尾,額頭上都是綠豆般大小的汗珠,臉頰紅撲撲的,脖子和胸前也都是汗漬,看來剛才的運動量還不小。
“你怎麼跑著來的?”董鏘鏘打趣道,“怕遲到嗎?”
“我又不是新生,”冬一晴走到他麵前,笑著用手指了指宿舍樓的一個遠角:“喏,我住那兒。”
“你住的離大學這麼近?真好。”董鏘鏘羨慕地說。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通往宿舍的小徑上,夕陽光溫暖又柔和地照在兩人的身上,地麵上出現了兩條又長又瘦的影子。
“我上課的地方不在主樓,所以並不近。隻是去市中心方便而已,所以算是有利有弊吧。”冬一晴側頭問道,“是陸葦叫你來的吧?”
“嗯,你怎麼知道?”董鏘鏘有些奇怪,“她告訴你的?”
“自從上一個學生會主席畢業去了其他城市,這個位置就出現了空缺。現在很多人,包括陸葦,都想競選下半年的學生會主席,所以他們積極為大家組織各種活動,算是為競選預熱吧,希望到時能多拉到幾張選票。”
“這裡的學生會?”董鏘鏘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學生會的人多嗎?”
“嗯,我其實也不太了解,可能有七八個人吧。”
董鏘鏘心想:難怪陸葦一直很熱心,原來是這樣。轉念又一想,從他到漢諾威開始,幫自己最多的也就是陸葦了,又是幫著找房又是幫忙問考試的事,不圖名不圖利。想到這,他暗暗下決心,等到陸葦競選時,自己一定投她一票。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宿舍樓前,冬一晴刷了一下自己的門禁卡,門“砰”的一聲解了鎖,董鏘鏘紳士地拉開宿舍門,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你知道多功能……”董鏘鏘還沒說完,冬一晴已經給他指出了方向。
“一會見。”冬一晴跳躍著上了樓梯。
董鏘鏘邊往多功能房走邊打量走廊裡的布置,宿舍樓的進門處是一個三十平米見方的空間,空間的中央擺放著一棵綠植,綠植的左側位置、靠牆立著一排信箱,信箱旁是一個布告欄,上麵貼滿了各種顏色的紙條,布告欄旁邊有一胖一瘦兩個自動售販機,賣一些飲料和零食,機器旁邊分彆是去往樓上和地下室的樓梯,綠植的右側是一條通往其他地方的走廊,走廊兩側的牆壁上掛著一些風景畫。
就在董鏘鏘觀察周邊的環境時,不時有中國同學從他身旁經過,所有人看起來都是朝氣蓬勃、意氣風發的樣子。
走廊儘頭似乎忽然傳出一陣掌聲,亦或者是一陣笑聲,董鏘鏘一時無法分辨,他好奇地走了過去,隻見從前方不遠處虛掩的兩扇門的門縫裡,露出一道金黃色的光。
一種異樣的情緒忽然彌漫在他的心頭,他也說不出來究竟為什麼會有這種感受,隻覺得心裡暖洋洋的。
他邁開大步,朝著那道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