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葦並不能確定對方就是衝她而來的,但她也同樣無法確定對方不是衝她來的。
她瞬間想起上次跟同學一起來這裡旅遊時,同學曾無意中說起過,這個城市的治安狀況並不是太好。但上次來時是白天,所以她並沒太在意同學的話。但現在的她著實不敢大意,尤其是她自己孤身一人時。
她邊跑邊關了手機,沒敢回頭看對方,猛提一口氣朝著遠處的t字型岔路口跑去。
如果是跑直線,陸葦很清楚自己的速度肯定是跑不過男生的。但現在人生地不熟,跑型路線又不現實,她隻能硬著頭皮儘量快跑。
德國人很重視綠化,馬路兩邊都是半高不高的樹,t字型岔路口旁還種著幾排半人多高的矮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青蔥翠綠的灌木叢,晚上看起來黑黢黢的,有些嚇人。剛才經過時,陸葦都是小跑著快速通過的,沒想到幾分鐘後自己又跑了回來。
陸葦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了跑步聲,她顧不得多想,在岔路口猛地急拐彎,一貓腰就進了灌木叢。由於身材矮小,人又偏瘦,躲進灌木叢時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音。
陸葦緊張地又看了眼握著的手機,手機已經關機了,鍵盤和屏幕上都是汗水。陸葦聽到有急速的腳步聲傳來,急忙伏低身體。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衣服是黑色牛仔褲和墨綠色的衝鋒衣,藏在灌木叢裡就好像保護色一樣。
腳步聲越來越近,陸葦屏住呼吸,同時用手捂住嘴,兩隻大眼睛驚恐地透過灌木叢的縫隙向外看去。
借著不遠處昏暗的路燈燈光,陸葦看到灌木叢外的石板甬道上有一個高大的黑影由遠及近。
她把身體儘可能地貼在草地上,努力不發出一點聲音。但身體卻因為恐懼而不住地顫抖,進而激烈地痙攣起來。
她害怕自己發出聲響被對方聽到,用一隻手臂輕壓住另一隻手臂,同時開始在心底默默背誦起《木蘭詩》。
每當她感到恐懼或害怕時,總喜歡通過背這首詩讓自己平靜下來。
黑影越來越近,直到從她身旁的甬道上跑了過去,她甚至能感受到石板的震顫。沒過幾秒,黑影又跑了回來,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身旁響起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
來人一邊用手扒拉著陸葦頭頂高處的枝葉,一邊用大黑皮靴使勁踢著矮處的灌木叢。
但他從始至終都沒說一句話。
陸葦知道自己絕不能鬨出一點兒響聲,她的心懸到了嗓子眼兒,一邊捂著嘴一邊更快速地背著詩。
被踢到的灌木叢的樹枝劃破了陸葦的手背,衝鋒衣的袖子也被樹枝弄破。
陸葦咬著牙一聲不吭,任憑枝葉從頭頂和臉旁掃過,臉上一陣火辣辣的感覺,隻覺得度秒如年。
過了幾分鐘,腳步聲才漸漸遠去,直至消失。
陸葦這才鬆了口氣,但她並沒著急從地上馬上爬起來。一方麵是她不確定對方是否真的已經走遠,另一方麵是趴的時間有些久,腿又麻又軟,站不起來。
陸葦邊用手輕輕地揉著小腿肚子邊聽著灌木叢外的動靜,同時在心裡盤算著自己出去後該往哪個方向走。如果還朝之前的方向走,說不定對方會在汽車那守株待兔等著她,自己主動送上門豈不是自投羅網?思來想去,還是換一個方向走更安全。
那時智能手機還未出現,也沒有手機地圖導航,陸葦要想儘快找到酒店或旅館還得靠查城市地圖。她不由得後悔沒在火車站裡取一份免費的地圖放在身上。
就在陸葦覺得恢複過來可以站起身時,她猛然聽到遠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似乎是鞋子踩在乾樹葉上發出的聲音,她遲疑了一下,將耳朵側貼在了地麵上。
她聽了半天,但地麵上並沒有傳來什麼聲音,陸葦這才放心,大著膽子小心翼翼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又在地上蹲了一會兒,覺得腿有力氣了,才慢慢地從灌木叢裡鑽了出來。
街麵上依然連個人影都沒有,安靜的像座睡城。
陸葦辨了辨方向,朝車的反方向走去。就在她遠離灌木叢時,一隻大手悄無聲息地從一棵矮鬆後伸了出來,一把揪住陸葦的手臂。
陸葦還沒喊出聲,另一隻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陸葦大驚,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會埋伏她,但卻不是在車附近,而就在她前進的路上。
恐懼一下籠罩了陸葦的全身,她奮力地掙紮起來,邊揮舞手臂擊打對方的胳膊和臉,邊用腳踢對方的小腿。
據說有研究表明,人在恐懼和憤怒之下,力量會被放大幾倍。
陸葦並不知道有這個研究,但她確實既恐懼又憤怒,雖然她手臂的力量依然很弱,但腿上的力道卻增強了一些。
“啊!”黑衣男終於開了口,卻是被陸葦一腳踹中了膝蓋。他隻覺膝蓋一疼,雖然一隻手還揪著陸葦的手臂,但捂住陸葦嘴的手卻不自覺地離開了她的嘴幾公分。
就在這瞬息之間,也許是出於求生本能,也許是靈光乍現,陸葦眼疾嘴快,出其不意地張開嘴,一口咬住黑衣男的大拇指,玩命地咬了下去。
黑衣男對她的嘴攻猝不及防,慌亂間鬆開了抓住她的手臂,陸葦毫不猶豫,猛地飛起一腳,踹向黑衣男的要害。
正中靶心。
黑衣男在陸葦的連擊之下,疼痛難支,踉蹌著後退了一步,摔倒在地。
陸葦撒腿就跑,這時的她已經顧不得什麼直線或線了,邊跑邊喊:“救命啊!救命啊!”聲音裡透著驚恐和淒涼。
她用儘全力地奔跑,根本不敢回頭,就這麼一口氣跑出去了一公裡。
當她跑過幾棟外牆黝黑的建築時,左前方不遠處忽然出現了一片彩色的亮光。幾個由霓虹燈管組成的字母在黑夜裡顯得格外的明亮。
陸葦認出那是tel(意思是汽車旅館)。她仿佛看到了救星,風似的衝了過去。
當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汽車旅館時,把正趴在桌上畫畫的前台一個身材魁梧卻看起來憨憨的德國大叔嚇了一跳。
“我,我要住店。”陸葦通紅著臉,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德國大叔放下鉛筆,打量了她一下:“請先出示你的證件,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