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照常升起。
衛淵看著冉冉升起的朝陽,順便檢視了一下自身的運勢。五棵龍血木都發出嫩芽,圍成一圈,如同一個天然法陣。而陣法中央,一縷若無若有的氣運正在徐徐升起,將衛淵的氣運推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界域內依然是炎炎夏季,但在大湯內許多地方已經是嚴冬。再過三天,就是新年了。
此時界域內一片喜氣,各座城市人們都自發的做了布置,許多人都按照此前的習俗準備過年。這是青冥第一個新年,諸修早已議定,要在新年夜鳴鐘十二響,以作慶祝。
為此餘知拙專門鑄了座青銅大鐘,足有萬斤,這幾日正在抓緊銘刻陣法,以使鐘聲能夠傳遍整個界域。一批靈田將在新年之夜成熟,仿佛也是為了慶祝。
最近幾日,各地往來界域的商隊多了五成,都在不斷地往界域裡運送各種年貨。到處都是欣欣向榮、喜氣洋洋。
衛淵站在主峰頂上,俯瞰著整個界域,享受著這片刻的安寧詳和。不過他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這個早上太安靜了,連往常晨起喧囂的城市都變得安靜下來,人們匆匆在街上走過,仿佛所有人都失去了說話的欲望。
衛淵微微皺眉,望向天空,望向周圍,隻是感覺到說不出的寧靜,但看不出任何異樣。
巫域深處,一座近千丈高的宏偉祭壇上,數以萬計的巫族大祭祀們一級一級地拾級而上,隊伍前,眾多力士抬著一具覆蓋著猩紅罩布的白玉棺。棺質有些透明,裡麵蕩漾著隱隱的血光。
隊伍終於登上了祭壇頂部,將白玉棺擺在祭壇中央。兩位靈巫、兩位幽巫分彆坐在四角,一名聖巫則是推開了棺蓋。棺中靜靜躺著一名少女。她容色寧靜,如同深睡,四隻手交替疊著放在胸前,一條長尾盤在腿間。
隨著儀式開始,祭壇上一道道血幕衝天而起,天空中出現了一個緩緩流轉的巨大漩渦,恐怖的威壓讓所有巫族都瑟瑟發抖。天空中的漩渦中探出一隻巨爪,緩緩抓向棺中的少女。少女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托起,迎著巨爪飛了上去。
這隻巨爪足有數百丈,少女在它麵前渺小如同塵埃。
升到半空,少女忽然臉上有了表情,仿佛極為痛苦,發出響徹天地的聲聲淒厲尖叫!
她的身體不自然地扭動著,然後長尾突然一節節炸成血霧,隨後是雙腿,身體,手臂,節節炸開,她的尖叫也越來越是淒厲。
幾名坐在祭壇頂部的大巫突然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痛苦翻滾起來。沒滾幾下,它們的頭就猛地炸開,化為一灘膿血。
少女的頭堅持得格外得久,她甚至睜開了雙眼。但是眼眶中隻有腐爛的血肉,並無瞳孔。她的雙眼和口中突然噴出血泉,仿佛腦袋中有無窮無儘的血漿。最後頭顱終於炸開,隻剩下尖叫久久在天地間在回蕩。
祭壇周圍,十萬上祭、五十萬中祭同時栽倒,外圍則是茫茫無儘的下祭。祭品身下鮮血汩流出,彙入到祭壇中。轉眼間粗達數百丈的血氣從祭壇中衝出,直入天際,將天穹都撕開了一道百裡長的裂口。
血柱持續了整整一刻,方才消散,在少女屍體所在的地方隻剩下三枚最深沉的黑,似乎要將周圍的一切都吸進去。空中的巨爪再次探下,對著三枚黑意遙遙一抓,三枚黑意緩緩提升,而巨爪則在微微顫抖,就像是提了三座山。
轉眼間巨爪就似是承受不住壓力,開始龜裂,滲出一滴滴鮮血。那些如同車廂大小的血液一旦落地,就會燃起熊熊幽火,將一切都焚成白灰。
祭壇上眾多荒巫、幽巫、靈巫都在看著天空,看著他們的小公主徹底化為虛無,斷絕未來,將自身一切存在之基變為恐怖的因果之力,以此發動驚天動地的大咒,咒殺害死她的凶手,以及與凶手有關聯的一切。
這一布置已經準備多時,此刻發動,想必天巫終於找到了線索。隻是看空中化作三份的因果之力,應是線索還不那麼明晰,三個目標皆有可能。
聖巫和一名荒巫知道一些內情,彼此交換了一個隱晦的眼神。
小公主自降生時起就顯示了種種特殊,感知和靈覺更是一日千裡,任何危險都根本靠近不了,就會被她察覺。這也是她隻帶少許護衛就敢在幽界曆練的原因。
她身上背負著一份特殊的因果,由是得到了所有天巫的注視,傾力培養。據說在那份因果加持下,她就是下一位天巫,沒有懸念。
隻是如今,所有殘餘的因果都化為恐怖的詛咒,本來可以成為傳說一部分的小公主,卻在大幕徐徐開啟時就已隕落。自古天意高難問。
三枚黑色一一消失,隨後天空開始下起血雨。雨中之血是人血,含有豐沛靈力,是天地對獻祭的反饋。眾巫紛紛放開身心,開始修煉吸收。祭壇頂端的一小批巫族則是吸收了整個血雨的九成。
青冥界城。
朝霞不斷蔓延,很快就覆蓋了整個天際。天穹轉為暗紅,並且開始有了濃鬱、粘稠的質感。界域中的人仰頭看著天空,一個個異常平靜。沒有人驚慌,也沒有人逃跑,仿佛都已經默默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這是極致的恐懼。
初等的恐懼是驚慌失措、尖叫逃跑,中等恐懼則是癱軟無力,連逃跑都不能;而極致的恐懼則是安寧、平靜的等待著一切發生,不去想也不思考,近乎英勇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