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蓮兒忽然捂著心口,“大哥,我害怕!”
薑修遠當即鬆手,薑令窈又狠狠摔在地上,他卻隻小心翼翼地柔聲哄宋蓮兒,“蓮兒不怕,剛剛隻是個意外,不怪你。”
薑令窈無聲地落淚,心裡一片空白。
思緒雜亂間,她苦澀地想,待會兒薑修遠肯定會和自己說,薑令窈,這些都是你欠蓮兒的,不要為了一點小事怪她。
可她欠她多少?
十一歲那年,宋蓮兒和她同時染上天花,她讓出唯一一碗藥,險些病死。
十二歲那年,宋蓮兒上街惹了紈絝,卻害她被劫走,險些沒了清白。
十三歲……
一樁樁一件件,膝上和手臂的一道道傷,全都歸結於那句“你欠蓮兒”。
她欠宋蓮兒的,什麼時候還得清呢?
薑令窈甚至想,那年死的為什麼不是她?
隻要她死在那一刻,她就仍是國公府的掌上明珠,她就不欠任何人。
薑令窈頹然地癱倒在地。
果然,薑修遠回過神就居高臨下地睥她,冷漠道:“薑令窈,這是你欠蓮兒的。”
薑令窈失了所有力氣,撐了許久,還是未能站起來,於是隻能仰起頭竭力問道:“是,我欠宋蓮兒。可我一直都在努力償還,為她擔罪,將救命藥讓給她,這些還不夠嗎?”
她說著,嗓子乾得生疼,卻還是倔強地強撐著痛苦問她,“還差多少還清?”
宋蓮兒眼前一亮。
薑修遠看著薑令窈麵上枯死般的平靜,心裡沒由來地一慌。
他擰眉,宋蓮兒卻趁此機會又拽拽他的袖口,用口型暗示道:“婚事。”
薑修遠沉默,卻被宋蓮兒捂著心口的樣子嚇一跳,最後冷下臉道:“先去膳堂,宴會結束後是家宴,你錯過了宴會,不準再錯過家宴!”
說完,薑修遠像是在急著做什麼事一樣,急匆匆先離開。
薑令窈一瘸一拐地往前,踏入膳廳時,一道溫柔的呼喚傳來,“明珠!”
她抬頭,常年病痛纏身而瘦弱的母親坐在上首,一臉擔憂地朝著她招招手。
她一直壓抑的情緒忽然止不住,眼淚大滴大滴落下,走到母親身邊,像原來一樣蹲下身將頭靠在她的膝上,哭得身子顫抖。
廳內靜了一瞬,薑令窈未看見幾人互相對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娘的明珠,你受苦了。”
薑夫人鼻尖發酸,紅著眼安撫薑令窈。
到底是她親手養大的女兒,如何不心疼?
待薑令窈抬起頭,一側的薑修遠對上宋蓮兒的暗示,便沉聲道:“今日父親不在,我是公府嫡長子,便該由我做主。既然人齊了,那我宣布一件事。”
不知怎麼的,薑令窈對上宋蓮兒眼中的得意,心裡不安。
“薑令窈,你言行不端,不配嫁給裴郡王,便讓蓮兒做郡王的平妻,以免你嫁人後壞了薑家名聲。”
婚事?
大哥知道,她原來多喜歡裴行止。
如今卻要讓她將婚事讓出去?
薑令窈忽地覺得說不出地諷刺,甚至想要笑出聲,心冷得像是墜入寒潭。
這就是她的家人,這就是和她同父同母的長兄!
她下意識看向母親,卻不想薑夫人避開她的目光,伸手拍拍她的肩,憐愛道:“明珠,你哥哥也是為你好,若有蓮兒輔佐,她這麼懂事這麼懂規矩,多少也能幫幫你。”
薑令窈不敢置信,猛地起身卻因腿傷踉蹌跌倒在一旁,整個人像是被凍在原地。
母親在說什麼?
她努力睜眼看她,想要在母親麵上看出幾分不同,她是自己日夜掛念的母親嗎?
所有的期盼和思念都驟然燒儘,薑令窈心下竟是生出幾分果然如此,說不出地空蕩蕩,眼神空寂。
“這是做什麼?”
身後忽地響起一道冷漠如刀的嗓音,薑令窈僵住,抬眼就見裴行止緩步走來,眼神冷冽如刀。
裴行止母親是長公主,父親出身於世家之首的裴家,自幼天資出眾,譽滿京城,此後三元及第,如今已是天子寵臣。
兩家長輩關係近,又看孩子合緣,薑令窈才早早得了這麼人人羨慕的婚事。
他在看清薑令窈時忽地一頓,見她麵上遍布淚痕,麵上一貫的冷漠稍散,“明珠?”
薑令窈聞言抬頭,呆呆地看著他,眼底慘淡無光。
裴行止眉眼間冷戾更甚,向來冷淡的麵上掀起驚濤駭浪,看得一直緊盯著他的宋蓮兒暗自咬牙,目光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