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孟行舟被請去正廳,抬眸一望,屋裡眾人齊聚,唯獨不見孟清月。
上次她跪了一夜回府,照樣逃不了爹娘的審問,今日如此,自然不可能是因父親心疼她落水之故。
那便隻有一個可能。
父親有意支開孟清月。
不出所料,淮南侯威嚴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在孟行舟疑惑的神色下微微一頓,旋即移開目光,緩緩開了口,“長樂即將嫁進國公府,緊要關頭容不得半分差錯。今日之事是清月巧合也好,意外也罷,終究是擾了兩家情義。”
孟行舟隱隱猜到了淮南侯要說什麼,他眉心微動,卻又有些不可置信。
於是耐著性子,聽了下去。
“清月過了年便滿十六了,也到了嫁人的年紀,我這幾日會儘快為她擇一戶好人家,等把她嫁出去,便不會再擾了長樂的親事。”
孟長樂在一旁感激動容,眼淚汪汪:“多謝父親,如此為女兒考慮周全。”
眼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儼然是把此事定下了,孟行舟當即出聲打斷:“不可!”
淮南侯平視著他:“為何不可?”
孟行舟眉頭都擰得打了結,遲疑半晌,終於想到一個理由:“清月並不是侯府親女,她的親事自然也該由親生父母做主才是,怎麼輪得到我們插手?”
此話一出,淮南侯不由得笑了:“傻話,清月雖不是我們親生,但到底養了十二年,況且——上哪去尋她的親生父母?難不成她一日沒找著親父,便一日不嫁人麼?”
孟行舟也知曉自己沒道理,卻仍然是執拗著拒絕:“就是不行!”
淮南侯臉色沉下來了:“行舟,你莫要胡攪蠻纏,女大當嫁,你不讓清月嫁人,那她的後半生你來負責麼?”
孟行舟竟是沉默下來,孟長樂微不可聞的蹙了蹙眉,於是上前:“阿兄。”
孟行舟心亂如麻,一回頭,孟長樂楚楚可憐扯著他的衣袖,“阿兄,清月她是你的妹妹你就算舍不得她,卻也留不住她一世。”
她這話說的古怪,淮南侯夫婦對視一眼,似乎覺出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是哪裡不對勁。
孟行舟卻驟然被戳穿心事一般,雙頰漲的通紅,可是半晌,腦中風雲變幻,最終卻也隻是無力的垂下了手。
他看著孟長樂,仍然不願鬆口,軟著態度勸道:“就算清月真有什麼心思,可世子爺那般天人之姿,也未必看得上她”
話音未落,就被孟長樂哽咽著打斷,豆大的淚珠簌簌落下,“縱然是我心胸狹窄,可清月自小養在侯府,有父母阿兄寵愛,容貌才情皆勝過我百倍,如此種種,叫我如何安心?”
此話一出,說的孟行舟是心都軟了,眸中也不自覺含了分愧疚:“長樂”
他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的荒謬,明明長樂才是自己的親妹妹,他怎麼又因為外人失了分寸呢?
於是心下對孟清月的氣惱與厭憎,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愈發重了幾分。
侯夫人早已哭著上前,把孟長樂摟進懷裡:“是爹娘對不住你,對不住我可憐的長樂。”
事到如今,孟行舟自然還是沒什麼話好說。
隻是歎了一口氣:“既然如此,那麼清月的婚事,由我來尋。”
見著兒子如此袒護薑清月,淮南侯倒是欣慰的笑了笑:“你們兄妹倆自小一起長大,感情最深和睦,你向來都是不舍得她受委屈的。”
孟行舟垂了眸,並不作聲。
孟長樂心裡冷笑,並不戳穿,麵上卻仍是哀哀的模樣,催促:“那阿兄一定要快些留意此事,早些把清月嫁出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