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但是了,老大就是乾這行的,心裡有數,不會吃死人的,頂多就是質量差點,而且老總那邊還不一定過關呢。”
方宇心想也是。
他完全沒有必要去當那個出頭鳥。
隻不過,每次空閒下來回想起自己站在工廠內無處下腳、掩住口鼻的模樣,他的心總是跳動得很厲害。
一種名為愧疚和心虛的情緒就像麻線繩一樣,將他緊緊捆綁,無法呼吸。
現在,容鏡的一句‘堅持原則’就好像一把剪刀,將這混亂纏起來的線一端給剪斷了,給了他喘息的機會。
他垂著眼眸,低聲應和著張總的話,不知是說到了什麼,臉上出現了楞怔的表情,等徹底掛斷電話,幾乎是劫後餘生地鬆了一口氣。
方老太見到他這幅模樣,心底有幾分好奇:“這是怎麼了?”
方宇扶著自家母親的手臂,另一隻手摸了摸跳動得異常厲害的心臟,小聲道:“張總說他今天去過工廠了。”
難怪最開始那通電話著重問他是否實地考察過,有什麼想法。
這位張總是有真本事的,也是真的為了公司考慮的。恐怕在給他打電話之前早就將建山原材料工廠與部門老大的關係調查得一清二楚,然後才來試探他們部門的人呢。
“他還說我們部門隻有我說了實話。”方宇越想越覺得他媽口中的那位小神仙真的神了,他呼出一口濁氣,好奇地問起母親小神仙的事。
方老太簡單地敘述了一下當時的情況,當說到容鏡看上去還沒二十的時候,更震驚了。
“這麼年輕呢?”
“對啊,而且就因為我告訴他綏縣在哪兒,他就免費給我算了一卦。”
老太太想得少,隻說小神仙是個好人,但方宇卻皺了皺眉,問路這事放在二十歲的年輕人身上總覺得有點奇怪,現在的年輕人又不像老年人不會用手機,但凡打開地圖軟件,就能知道綏縣的具體位置。
方宇心裡好奇,問了老太太小神仙的位置,便前往了劉老板的早餐店。
他到的時候,劉老板的早餐店內已經沒有客人了,不算寬敞的空間內,劉老板和容鏡正麵對麵坐著,桌上鋪著幾枚銅錢。
很快,一隻白皙的手探出來將銅錢小心翼翼地收好,繼而抬起眼眸,視線越過劉老板微胖的身軀朝著方宇看過來。
容鏡眼神很好,笑著跟方宇揮揮手,主動打招呼:“你是方奶奶的兒子?”
雖然早就從自家母親口中知曉容鏡很年輕,但眼中猝然撞進這麼一張臉,方宇還是愣了愣。
他媽怎麼光說人家年輕,沒說人家長這麼好看。
方宇跟劉老板點頭示意,再走到容鏡的麵前,有些局促:“大師,這也是您算出來的嗎?”
容鏡沒說話,劉老板先噗嗤笑了一聲:“這要算什麼,小方你和你媽長得多像啊。”
容鏡嗯嗯點頭。
方宇表情一囧。
好、好像也是哈。
劉老板是個人精,見方宇特地跑來便能猜到他肯定有話要跟容鏡說,恰好他也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便主動讓出了身下的位置,笑眯眯地說:“那你們聊,我收拾一下。”
劉老板轉身走進了裡間,方宇輕咳一聲在容鏡的麵前坐下,輕聲問:“不知道大師如何稱呼?”
“你叫我容鏡就可以。”
方宇點點頭,喊了一聲容大師,又說:“我聽我母親說您問綏縣在哪,您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陡然聽見這麼一句,容鏡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放大了點。
方宇又不會算卦,怎麼知道他遇到麻煩了?
方宇見他震驚的眼睛都睜圓了,不知道怎麼的就想到了家裡兒子養的小貓。
他以自己的邏輯解釋了一下,容鏡這才反應過來,然後默默心虛。
容鏡前兩分鐘才從劉老板店裡掛著的日曆上知曉今年的年份,原來距離他入棺沉睡已經整整十二年了。十二年的時間太長,容鏡對人類社會的了解已經脫軌,方宇說現下年輕人人人一個手機,根本用不到詢問旁人。
容鏡便想到十二年前他和謝長時住一塊的時候,謝長時就沒手機。
謝長時可窮了。
果然,時代不一樣了。
他摸了摸鼻尖,腦瓜子轉了轉,唬人一套一套的:“實不相瞞,我沒有手機也沒錢,而且一直住在山裡修身養性,不太清楚山下的情況。”
此話一出,方宇瞬間腦補了一個隱世宗門的小師弟帶著師令下山曆練的故事。
他想了想,問:“那需要我送您去綏縣嗎?”
容鏡擺擺手:“不用啦,劉老板下午要去綏縣,我可以搭順風車。”
“那我給您補上卦金。”
哪想容鏡還是連連擺手:“說了那一卦是送給方奶奶的就不能再收錢,這是規矩。”
不過……
他眼睛眨了眨,臉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那個,你要是實在感謝我的話,能請我吃包子嗎?我還沒吃早飯,肚子有點餓。”
方宇受寵若驚,趕緊點頭:“當然可以。”
直到五分鐘後。
容鏡在方宇和劉老板的注視下,一口氣吃掉了五十個包子。
方宇:“……”
劉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