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時後撤一步,脊背隔著單薄的白襯衫貼上冰冷的牆壁,喉結微微滾動。
沒有注意到謝長時幾不可察的反應,容鏡靈活地從男人的懷中鑽出來,冷白瘦長的五指於空中某個方向一拽,隻聽一聲古怪尖銳的叫聲刺破耳膜,一團漆黑的半透明影子擠在容鏡的指縫裡,拚命地掙紮著:“放開我,放開我!”
“才不要。”容鏡反駁,按著這隻鬼捏緊拳頭哐哐哐就是三下。
程璞玉被揍得嗷嗷嚎。
它當鬼當了三年,餓了三年,終於嗅到食物的香甜氣息,努力說服自己人鬼食物鏈存在的必要性,結果嘴都還沒碰上食物,就先被人拎出來揍了一頓。
還有沒有天理了?!
容鏡的手不大,手指也偏纖細,看著仿佛一折就能折斷,但握成拳頭砸下來時重若千斤,程璞玉捂著腦袋,感覺五臟六腑都要嘔出來了。
“彆打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嚇人了!”
容鏡的手一頓,狐疑地看著它:“你真的知道錯了?”
程璞玉的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那行吧。
容鏡鬆開手,正欲後退,卻見原本還如小可憐的惡鬼突然暴起,模糊的臉開始呈現出可怖的五官,猩紅的雙眼裡綻放無儘惡意,帶著駭人的氣勢直撲容鏡。
容鏡眨了下眼睛,一拳頭揮出。
噗。
程璞玉四仰八叉地啪嘰一聲砸在電梯牆壁,宛若一隻壁虎,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淌,慢吞吞地滑下來。
再啪嘰一聲,掉在了地上。
容鏡嫌棄地看它一眼,等電梯重新回到b3樓,拉著謝長時往電梯外走。
邊走邊點評:“它好蠢。”
然後話題一轉,好奇地問謝長時:“我被老道爺爺封入棺材的十二年,你也總是被鬼纏嗎?”
十二年前,容鏡就發現了。
謝長時是個倒黴蛋。
以他為中心,半徑百米的範圍內,就有不下五隻鬼對他虎視眈眈,試圖吃了他。
後來謝長時收養了他,帶他住進了筒子樓,容鏡覺得自己也該為謝長時做些什麼,於是他把那些纏著謝長時的鬼全部揍了一頓,最開始那幾隻鬼還不死心地想要找外援,但幾次下來,全被他揍得哭爹喊娘,哭唧唧爬遠了。
自此之後再也沒出現在謝長時身邊過。
“最開始兩年還好。”謝長時回答容鏡的問題,“你入棺以後被你揍過的幾隻鬼不知道從哪得來的消息,跑了回來。”
不過它們似乎被容鏡揍怕了。
並非來欺負他,倒是幫了他幾次。
後來他被帶去了雁城,和那幾隻鬼也斷了聯係。
換了個新環境,又沒有小僵屍護著,他就好像一塊散發著香味的蛋糕,再度吸引了無數對他垂涎欲滴的鬼怪。
可惜的是,他手腕上的紅繩被太虛老道開過光,算法器,那些鬼怪頂多看他兩眼,卻近不了身。
容鏡一臉若有所思地聽謝長時說完,小臉擺出嚴肅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沒關係,以後你就不用擔心鬼怪再來找你麻煩了。”
“嗯?”
容鏡想到剛才在手機屏幕上跳出來的頁麵,握緊拳頭:“因為你的強回來了!”
謝長時:“……手機拿來。”
容鏡狐疑:“乾嘛?”
謝長時:“我給你刪掉點沒必要的軟件。”
…
回程的路上,容鏡看上了縣城夜晚道路兩側的夜宵攤。
他眼巴巴地盯著謝長時。
男人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頓,頗有幾分無奈:“我找個地方停車。”
停下車,手裡端了好幾樣小吃的容鏡衝謝長時露出笑容:“謝長時,你真是個好人。”
“嗯,我也覺得。”
“你放心,我也是隻感恩圖報的小僵屍。”容鏡挑挑揀揀,將一串撒了辣椒的澱粉腸遞給了謝長時。
謝長時莞爾。
原來感恩圖報的意思是拿著他花錢買的東西送給他。
晚上十點,一人一僵屍終於回到了筒子樓。
803內的自來水和電沒停,依舊是能用的狀態,謝長時將睡衣遞給容鏡讓他去洗澡,自己則是解下了襯衫的袖口,從衣櫃裡找到了乾淨全新的床單被套,重新將床鋪了一下。
臥室不大,床也是上下兩層的雙人床。
洗得乾乾淨淨的容鏡一從浴室出來就迫不及待地撲向了上麵的床,嗅著床單被套柔軟的香味,他眼睛亮了亮:“還是以前的味道。”
真好聞。
不多時,謝長時穿著寬鬆的睡衣睡褲擦著頭發走向臥室,視線掃過趴在床頭擺弄手機的少年,他隨意地將毛巾兜在頭頂,從容鏡的手中抽走手機。
容鏡沒有身份證,電話卡是以謝長時的名義開的。
給容鏡下載了微信,創建了微信賬號,添加了自己的微信,謝長時才將手機還給他。
“以後有什麼事情隨時找我。”
謝長時手把手教容鏡怎麼聯係人。
容鏡乖乖點頭,想到方宇和劉老板都留了電話號碼給他,他回憶著謝長時剛才的動作,發送了好友申請。
不過兩人都沒有回複。
“時間不早了,你可以睡覺了。”
容鏡哦一聲,在黑暗中拉起被子,閉上眼睛。
沒一會兒,床鋪便開始吱嘎吱嘎地響。
謝長時睡在下麵,睜開眼睛望著頭頂的木板,聲音微啞:“睡不著嗎?”
容鏡含糊唔了一聲:“我都睡了十二年了。”
然後又問:“你怎麼也沒睡?”
謝長時歎一口氣:“因為我也睡了一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