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雞吃了好一會兒蚯蚓,總算吃飽了。伍子丹再將幾條蚯蚓扔到它麵前,它隻看了一眼,卻不啄食了,並且拍一拍翅膀,像要起飛,可是它的翅膀尚未長硬,一些巴在上麵的筍衣似的淺黃茸毛尚未煺儘,固然飛不起來。
食飽了的小野雞從地上跳至蔡鐘生的張開的手掌上,仿佛與她有特殊感情,對她信任、依賴。
蔡鐘生覺得好玩,就越發寵著它。
此刻,她對伍子丹說,小野雞吃飽了,到我家去坐一坐吧!
伍子丹點頭。動身之前,他要蔡鐘生將掌上托著的小野雞給他拿著玩兒,可才遞給他,小野雞就啾啾地叫著,很不情願地拍動著淺黃的翅膀,表示抗議。
伍子丹隻好將小野雞一向放還蔡鐘生張開的手掌。
它歇在上麵,平靜得狠,再也不叫了,還側仰脖子看著蔡鐘生,像是對她說,我隻願意和你在一起。
蔡鐘生玩味兒地扯一扯伍子丹的衣袖,你看,小野雞隻喜歡我,不喜歡你。邊說邊朝回家的那條土路邁動步子。
伍子丹指著小野雞半開玩笑半生氣地說,你這家夥,沒有良心,我剛才從糞土裡摳那麼多蚯蚓你吃了,你不喜歡我也罷,連碰也不許我碰一下。
一旬後,小野雞身上筍衣似的茸毛褪掉了,長出五彩斑斕的羽毛煞是漂亮。
蔡鐘生經常來回地摩挲著它的翅膀,寵愛之情不言而喻。像要和小野雞媲美,蔡鐘生到鎮上商店疋頭櫃撕了一卷花布,找裁縫店師傅做了一套新衣,分上裝下裝,上裝是一件碎花外套,顏色稍淡,下裝是一件花紋挺多的裙子,顏色鮮豔,尤其那花紋就像小野雞身上的花羽毛。
蔡鐘生穿著這套新衣,帶著小野雞玩耍,或在村口、或在街道,令人煞是羨慕。
一般人養寵物,都是狗哇、貓哇什麼的,若說鳥,不過就是鸚鵡、畫眉或者八哥。前兩種鳥大都要籠養,與人勾通得挺有限。
隻是八哥通人性,但它的羽毛不及小野雞的漂亮,把這隻小野雞作為寵物養,並且讓它與人溝通得那麼融洽,著實不多見,甚至罕見。
小野雞慢慢成年了,蔡鐘生給它取名俏姑娘。
伍子丹看它是公的,便說不妥,不如叫它美男子,就這樣喊開了。
長成成年野雞的美男子,藉著會飛的天性經常在屋前屋後或在場子裡飛來飛去,隻是不像鷹隼之類的猛鳥飛得很高,很靈活,但是它飛起來拍動著花翅膀,拖著長長的花尾巴,看上去非常絢麗,像從天而降卻沒有著地的隻在半空中表演花裙舞的仙女,光彩奪目。
照說這隻能飛的野雞可以回歸自然,在叢林中生活,可是它沒有飛走,就伴隨著蔡鐘生。
蔡鐘生沒有籠養它的意思,它也不需要籠養,並且不像以前未長硬翅膀的幼齡期,需要喂食蚯蚓之類的蟲子,現在它像家禽一樣可以啄食穀米,由人施與,也能自由覓食。
它生活在被喂養和自給的二者之間,讓蔡鐘生感覺不到任何壓力,隻感覺和它在一起有著無限樂趣。
這個時候,蔡鐘生和伍子丹已經結婚了。
每當休閒看見穿著那套新裝的蔡鐘生出門溜野雞,伍子丹也跟了去,卻見野雞總是排斥他。
他走近蔡鐘生,野雞就飛開,他離開蔡鐘生,野雞又飛回來歇在蔡鐘生的手臂和肩頭上。
這讓伍子丹有些不舒服或者說生氣。
為了討好野雞,他從膨鬆的細土裡找出幾條肉墩墩的蟲子,用樹葉托著拿在手裡,對歇在蔡鐘生麵前的野雞說,美男子,來,有好吃的。
隻見野雞走過來把幾條蟲子啄食後,又轉過身跳到蔡鐘生一邊。
伍子丹走過去想撫摸它光鮮漂亮的羽毛,它卻拍翅飛開,不讓碰,顯得薄情寡義。
蔡鐘生拍手哈哈大笑,伍子丹卻更加生氣。
晚上就寢時,伍子丹抱著蔡鐘生說,我不清楚“美男子”為什麼對你好,對我壞?
蔡鐘生說她也想不明白。
伍子丹就和她商議一個辦法,力求“美男子”對他好一回。
定下來之後,伍子丹就呼呼大睡了。
蔡鐘生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她一直在想伍子丹提出的問題,直到雞叫頭遍後,她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依稀看見“美男子”拍動著五彩翅翼,在天空盤旋一圈,然後飛到她麵前,搖身一變,成為她再熟悉不過的人——柳三軍,她的前夫。
蔡鐘生分外驚詫,既感動,又不知如何是好,因為她又嫁給了伍子丹,前夫回來了怎麼辦呢?
國家現行的法律,不許一妻多夫,兩個丈夫,也算多夫,也是違法,往法律條文上靠,還是重婚罪哩!
蔡鐘生正要申辯,你不是死了嗎?怎麼又活了?要不是你死了,我怎麼會再嫁人?
未料,她沒有開口,柳三軍就說,鐘生,我死後在陰間受罪,閻王斥責我不該在春天打獵,打死了一隻母野雞,一窩野雞仔因無娘照管給養,都餓死了,罪過在我,所以陰司罰我轉世投生野雞。現在你每天當寵物養著的那隻野雞就是我轉世投生來的,我和你的情緣未儘,所以來世還要與你相依為命。但是我對你非常有意見,我死後不久,可以說屍骨未寒,你就和一個叫伍子丹的男人好上了,並且和他結為夫妻,氣死我了。
蔡鐘生眼睛一眨,來不及陪禮,前夫就不見了。
接著,蔡鐘生又恍惚做了些亂七八糟的記不清內容的夢,之後就醒來。
天才麻麻亮,睡在身邊的柳三軍還在打鼾,蔡鐘生把他的胳膊肘兒扯了幾下,才醒來。
蔡鐘生便把昨晚做的那個夢講給他聽。
他本來不信,聯想到“美男子”對他不好,乃至仇視,便又似信非信,對蔡鐘生說,今天你配合我,按那個辦法做,看“美男子”會不會對我好。
清早,野雞從中間屋角的吊籠裡跳出來,直走到睡房門口迎候蔡鐘生。
蔡鐘生正在穿衣,還沒有走出房門,野雞就竄了進去,載歌載舞似的在她麵前唱著跳著。
這會兒,伍子丹已披衣走到門口,野雞一個閃身避讓開,伍子丹也不看野雞,隻看那個當野雞窩的吊籠還在晃動。
忽然憶起蔡鐘生剛才給他講的夢,便對野雞有些莫名的怨懟,幾步跨過去朝那個快要靜止不動了的吊籠擂一拳,它越發晃動得厲害。
伍子丹隻能這樣發泄,心裡有些快感,嘴裡還禁不住地叫道,什麼“美男子”?老子打死你。
當然他不會真的教訓野雞,因為它是妻子寵愛的寵物,如果虐待了它,妻子會痛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