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野外鬼族正在舉行婚禮。林峰的靈魂作為新郎牽著新娘走進鬼屋廳堂中間,四麵都圍坐著看熱鬨、道喜喝彩的眾鬼魂。
站在高台上的鬼主持亮開嗓門講話,列位親眷,今天是林峰先生和吳喜妹小姐結婚的大喜日子,由我主持婚禮,我非常高興,林峰先生用情專一,十分鐘愛吳喜妹小姐,他的這樁婚姻不同尋常,可以說他費儘周折,才娶回佳麗,真可謂是好事多磨,好事連連,好夢圓圓。大家和我一起熱烈祝賀這對新婚夫妻牽手相偕。講到這裡,鬼主持帶頭鼓掌。眾鬼魂傾情響應,掌聲雷動。
鬼主持接道,婚禮進行第二項。他示意新郎新娘準備行三拜禮,繼而大聲唱念,一拜天地;見新郎新娘各自上拜下拜後,再唱念,二拜四方。見新郎新娘各自朝拜四方後,又唱念,夫妻對拜,地久天長!
隻見新郎新娘對拜時,新娘的紅蓋頭突然從頭頂上滑落,露出一顆男人的腦袋和麵目,新郎——林峰的靈魂傻眼了,眾鬼魂嘩然。
第二天早晨,朝暾吐紅,校園裡一片燦亮。吳喜妹從徐存貴宿舍裡出來,已換上女人的衣服。她走向自己的宿舍門口,見門還關著,也沒有敲門,就站在門口等候。
站崗的一位學生走過來,欲替她敲門,吳喜妹把手一搖,示意他不要敲門。且湊近他小聲說,徐校長還沒有睡醒,讓他多睡一會兒。
這位學生樣子疲憊,卻也放低嗓音,吳老師,你昨晚在徐校長宿舍裡睡得安寧嗎?吳喜妹點頭,說昨夜你們幾個學生輪流站崗,沒發現什麼吧?!這位學生回答,我是站的第一道崗,什麼也沒有發現,像平常一樣安靜。
吳喜妹又去問站第二道崗、第三道崗的幾個學生,昨晚發現什麼沒有?他們都搖頭。
她暗裡思忖:莫非我前男友的鬼魂發現我宿舍裡住著一個男人,便沒有騷擾?正疑惑之際,她發現自己的宿舍門打開了一道縫,徐存貴探出頭來,向她招手。吳喜妹迎上去問,徐校長,昨晚睡得麼樣?
暫時不說。徐存貴依然沒有把門全部打開,望著吳喜妹講,我忘記帶衣服換,我這裡隻有女人的衣服,你快跟我到宿舍裡把我自己的衣服拿來換上,要不,哪好出來見人?
吳喜妹說,不好意思,我也忘了跟你帶來換穿的衣服。吳喜妹一陣小跑到徐存貴宿舍裡去拿衣服。
再說那片夜色朦朧的山野,隻見林峰的靈魂坐在墳塚前垂頭喪氣,雙手敲擊著自己的腦袋。
一個尖嘴鬼差從墳場邊的一棵樹上跳下來,走近林峰的靈魂,打算開導他。林峰的靈魂抬起頭,先開口了,你可認識昨晚冒充新娘的那條漢子?尖嘴鬼魂搖頭,反問一句,你怎麼鬨出這種笑話?
林峰的靈魂氣鼓鼓地說,你還說我鬨出這種笑話,你們一起四個抬花轎,進了吳喜妹的宿舍怎麼不看人?尖嘴鬼差不肯擔責,解釋道,我們是按你指定的房間進去接新娘子的,哪知道新娘子掉包了?
林峰的靈魂不高興地數落,我的錢花了,辦的是一件破事。你們抬花轎的錢都付清了,我也不說要你們退錢,你把另外三個抬花轎的叫來,我找你們幫個忙,好不好?尖嘴鬼差說,那可以。
眨眼間,尖嘴鬼差一陣風似的鑽進林子。片刻,從林子裡走出四個鬼差都湊近林峰的靈魂。尖嘴鬼差亮開嗓門:都來了,有什麼吩咐?
林峰的靈魂說:我告訴你們昨晚那條冒充新娘的漢子,就是那所學校的校長。四個鬼差均頗為驚愕,繼而齊聲發出感慨:嘿!我們還以為是你所要娶的那個新娘在陽世的男友呢!
林峰的靈魂惱怒地講,她在陽世的男友會那麼老嗎?差不多可以做她的爹爹了。其實我就是吳喜妹在陽世的男友,要不是發生車禍,我們早就結婚了。不過,即使我現在來到陰界,還得想辦法把吳喜妹娶來做我的妻子,她本來就是我的妻子。
尖嘴鬼差一聽,覺得怪異,便說,活人能夠做死人的妻子嗎?你除非讓她死。另三個鬼差一邊輕輕點頭一邊暗自發笑。
林峰的靈魂把手一甩,很自負地講,你懂個屁?我自有辦法。當然今天不是和你們商量這個事的。來——你們再湊近一點,我有話跟你們說。
林峰的靈魂對攏來的四個鬼差指指點點,聲音很小,好像怕附近林子裡的樹神、花神、草神什麼的聽見了。
這天早晨,徐存貴穿好男人的衣服出來回到自己的宿舍洗漱後,立馬召集七八名男生,帶上鍬、鍁和鋤頭等工具在校門口集合。
吳喜妹發現了,便趕到校門口問徐校長,今天到哪裡去勞動?徐存貴說,有蠻遠。又放低嗓音,昨晚我被鬼新郎當作新娘,從你宿舍裡牽出來扶上一頂花轎,由四個鬼差抬到金銀鎮附近一片山地墳場。
在拜堂時,蓋在我頭上的紅蓋頭不慎滑落,顯出我的男身來,我才得以脫身,想起來不舒服,我今天要帶幾個學生去把那個墳包鏟平。
吳喜妹有些緊張地問,你是說金銀鎮附近山上的那塚新墳?徐存貴答道,是哦!吳喜妹繃緊臉阻止道,那不能鏟,那是發生車禍死了的林峰的墳墓,你鏟了,就算死了的林峰拿你沒有辦法,他的親人知道了,會找到學校來扯皮的。
徐存貴不高興地說,林峰做鬼都欺負你,你還要護著他?我可是為你著想哦!吳喜妹解釋,我並沒有護著他,他的墳墓是不能隨便鏟的。請你為我著想,對於這個來說,是兩碼事,我勸你千萬不要去鏟林峰的墳墓。
徐存貴冷靜地一想,便說,你說的話也有道理。他立即朝幾個拿工具準備出發的男生把手一繞,說算了,這次外出勞動取消了。
當晚二更時分,在自己宿舍裡的徐存貴正準備熄燈就寢,聽到“篤篤”的敲門聲,他麻利把解開的兩粒衣扣再扣上,喊道,哪個在敲門?外麵的回答是我,一個女人的聲音。
徐存貴聽出聲音來了:哦,是吳老師。便走過去開門,說今天晚上應該沒事的。吳喜妹走進來,說我還是有點怕。徐校長,還是跟你換房間睡好不好?
徐存貴莞爾一笑,點頭,又發感慨,這也不是長遠之計。好吧,我再到你的宿舍去,今晚,那些陰性的東西該不會又拉我去做新娘吧!吳喜妹說,你一個男子漢怕麼事?我還真有點怕。
徐存貴拍著胸口講,今晚我可不換女人的衣服,就穿著這身衣服過去睡。吳喜妹俯首望一眼自己的女兒裝說,我也沒有換。
徐存貴用目光瞅一眼吳喜妹,便出了門,漸行漸遠的“橐橐”的腳步聲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吳喜妹拴好門扣,脫去外衣上床,熄燈。
此刻,四個黑影依次潛入房間,他們就是四個鬼差:尖嘴、扁嘴、青麵、獠牙,正彼此望著躺在床上的吳喜妹指指點點。
尖嘴鬼差開口講,我剛才到吳喜妹宿舍去,朝鋪上仔細一瞧,躺著的不是吳喜妹,還是那條上了一把年紀的漢子。我就知道吳喜妹可能睡在這裡,果然如此。
扁嘴鬼差接上話:這還用說,我也知道。我們按林峰的意思把吳喜妹的靈魂捉去交給他,就算了了一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