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武有力的林隊長從屋場那邊走過來,看見一個陌生青年衝著他微笑、點頭、叫喊。他莫名其妙地問,你是哪裡人?陌生青年答非所問:我是林峰。林隊長驚愕地看著他問,你說什麼?陌生青年再重複一遍:我是林峰。
林隊長認真打量麵前的陌生青年,再次發問,你是哪個林峰?陌生青年微笑著解釋,就是咱們林家衝生產隊的脫粒機手林峰,你忘記了?
林隊長瞅著他說,你長得不像,那個林峰三年前就那個了,你是不是找錯了人?陌生青年說,既沒有找錯人,又沒有找錯地方,我活過來了,還想乾我原來的事。
由於隆隆的機器聲有些吵,林隊長覺得聽不太清楚,便走過去叫林莽把脫粒機關停。林隊長再讓陌生青年說話,陌生青年比劃著手勢,說他是活過來的林峰,把站在那兒的兩名社員嚇得掉頭就跑。
林莽也嚇住了,他跑到禾場那邊的屋角大喊有鬼……
陌生青年見狀,不停地向林隊長作解釋,我不是鬼,我是靈魂附體,附在彆人的身體上來了,所以說活過來了。
林隊長本來不怕的,聽他這麼講,臉色驟變,自言自語,我該不是大白天撞見活鬼來了吧?
林峰附體放大嗓門強調,我不是鬼,林隊長,你看我有那麼可怕嗎?我隻不過不是原來的樣子,因為附在彆人的身體上,我的其它一切都和原來一樣的。
林隊長稍顯冷靜地說,我是覺得你行為舉止,說話口氣都和原來的林峰差不多,但是你這個樣子足以把人嚇倒。因為誰都知道那場車禍奪去了你的生命,你怎麼會再出現呢?誰也接受不了。
林峰附體央求道,你接受我吧!你不要怕我,你跟群眾解釋,說我借助彆人的身體,也就是靈魂附在彆人的身體上活過來了。林隊長說,我越解釋,彆人越害怕,不解釋還好些。
這會兒,已經有許多人集聚在禾場那邊朝林峰附體指指點點。
林峰附體說,林隊長,我確實和原來一樣,不信我做一件事你看看。林隊長驚訝地問,做什麼事?隻見林峰附體走過去把林莽關了的脫粒機又發動了,並且拿一束稻穗放進機器的漏鬥裡脫粒。
一會兒,他又把脫粒機關了,然後走到林隊長麵前說,林隊長,你看我不是像以前一樣很會操作嗎?你就留下我繼續乾份事兒吧!
林隊長堅決地說,那不行,你離開幾年後,我們已經換人,剛才那個青年是接你手的脫粒機手,你要來的話,他往哪兒放,怎麼安排?
林峰附體委屈似的嚷嚷,我畢竟是林家衝的人,我回來也是天經地義的。林隊長和氣地說,誰也不會阻止你回來,問題是你的形貌變了,群眾隻熟悉你以前的樣子,一時接受不了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看這樣吧!我介紹你到遠一點的吳家灣生產隊去做事,他們隊正缺一個脫粒機手。你去了,不要講你是靈魂附體的人,那麼講,會把人嚇倒的。
林峰附體感恩地說,那就煩請你寫一封介紹信讓我到他們隊謀份事兒吧!林隊長表示可以。他說,那裡可好,他們都不了解你的過去,也不了解你的現在,你去了是一張白紙,在白紙上畫什麼玩意兒都行,人家容易接受。
林峰附體笑著點頭。林隊長朝禾場邊把手一招,說不用怕,林莽和兩名社員又試探著走過來,時而用怪異的目光瞅著林峰附體。
出現靈魂附體的事情像一件爆炸性的新聞在十鄉八裡傳開了。這一天,劉雄原單位的領導龍站長一行來到劉雄家門口,劉父迎上,劉母把他們請進屋裡篩茶遞煙。
其中一個人指著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介紹,他是我們農機站龍站長。劉父抬眼看去,客氣地說,哦,您就是劉雄單位的領導?龍站長一副默認的神態。
他說,我們是特地來看望劉雄的,聽說他在結婚的當天晚上病了一場,現在不知恢複沒有,組織上很關心他,特地來看望他。劉父尷尬地笑,沒有說話。
劉母卻說,也不是病了,一些事不好說。龍站長四處張望,不見劉雄就問,劉雄在哪裡?把他喊過來吧!
劉父說,他今天有事出去了,還沒有回。龍站長說,他既然沒有病,怎麼不回單位上班呢?
劉父苦笑著說,他還是有病,不過是一種怪病。農機站另一位乾部走過來插言,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跟我們龍站長講,沒關係的。
劉父還是覺得不好講,嗯了幾聲,再就沒有詞兒了。劉母卻比劃著手勢囁嚅著說出劉雄的肉身被林峰的靈魂附體情況。龍站長一聽,大為驚訝,他說,有這種事?不可能吧!前些時隻聽到說,我根本不相信。
劉父矜持地講,這可能是一種病,但這種病醫院無法治好。現在看他的樣子還是劉雄的模樣,但他的言談舉止卻成了另外一個人的風格,我們一家人都很納悶。
劉母說,如果他是一個好人,婚期過後早就到單位上班去了,不可能勞駕領導登門。
龍站長心想:百聞不如一見。便說,我們還真想看一看劉雄,想證實一下,是不是像你們說的那種情況。
劉母說,他今日外出了,等會兒要回來的。農機站又一名乾部彆開話題問,您的兒媳呢?劉母回答,兒媳還不是在學校教書?!
劉父抬頭無意間眼望門外之際,竟然發現林峰附體出現在村口,正朝這邊走來。他走出門口大聲地叫,雄兒,你單位領導來看你啦,快來!快來!他們正找你。
林峰附體漸漸走近門口,坐在屋裡的龍站長等人都站起來迎上。龍站長亮開嗓門說,劉雄,我們今天特地來看你。
林峰附體詫異地瞪大眼睛問道,您是哪個單位的?農機站的一位乾部代為回答,劉雄,你真是“苕”(傻)了,龍站長你都不認識?他是我們農機站的領導。
林峰附體直搖頭,顯出一副莫明其妙的樣子說,我真不清楚。我不叫劉雄,我叫林峰,我隻不過是借用了劉雄的肉身附體,我與劉雄毫不相乾,所以你們不要誤認為我是劉雄。
龍站長偏開腦袋望著劉母說,您剛才所說的情況屬實,我們相信了。劉母低聲講,他這個病不好治,醫院也沒法治。林峰附體說,沒有事了吧?我到那邊去。他退出堂屋,朝那邊還貼著婚聯的房門走去。
麵對一個非常熟悉的人——劉雄,現在卻真的像換了一個人一樣變得非常陌生了。農機站前來看望他的領導乾部一行人都覺得不可思議,不時地搖腦袋,悄悄地議論著什麼。
一會兒起身告辭,並示意農機站乾部拿出一個紅包遞給劉父。龍站長說,這是我們一點心意。就算慰問金吧!
劉父拿著紅包道聲謝謝!又懇切地說,能不能讓現在這個劉雄去單位上班?龍站長邊搖頭邊說,恐怕不行,因為現在的劉雄不是過去那個劉雄,過去那個劉雄熟悉他的工作,現在這個劉雄連我們是農機站的人都不認識了,他去了還能乾什麼?一切都是陌生的。出現這種情況,真是不可思議。劉父歎息著目送龍站長一行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