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常德香被關押在枉死城的第44年,押解她的鬼卒都不知換了多少個。一日,一個塌鼻鬼卒說,常德香,你這一周不需要到長江邊那個灘塗受跳水淹死之苦了。
鬼魂常德香激動地問,怎麼?我可以解脫了?塌鼻鬼卒不好聲氣地說,你想得挺美。我聽說你生前是一個擅長唱情歌的歌星,後來有一個男粉絲專門模仿你唱情歌,也變成了唱情歌的歌星,由於整天唱那種靡靡之音,思想頹廢,又因失戀而跳樓自殺。
由於那個男歌星是受你唱那種迷亂心智的情歌影響,而墮落到這種不可救藥的地步,所以你要負連帶責任。那個男歌星若有十分的罪,你就要扛三分的罪。走,現在關押你的地方也變了。
我的媽呀!我自己的罪孽都沒有消停,又要分擔那個男歌星的罪過,真是冤枉。那個男歌星我都不認識,這也太不公平了。已被塌鼻鬼卒鎖上鐵鏈正往枉死城門外牽扯的鬼魂常德香還說些發牢騷的話。
一點都不冤枉。那塌鼻鬼卒回過頭說,你還不清楚,不單是你這個傳播靡靡之音的傳播者要受連帶責任,凡是在人間製造負能量的人,最容易誘人墮落而犯下種種罪惡,都要受連帶責任,甚至更多。
譬如黃色錄像製造和發布者、誨淫誨盜的文章和書刊撰寫與出版者,他們雖然並不一定認識受眾,但是受眾因為接受這些東西而中毒(或受害)造孽,還不止分擔連帶罪責這麼簡單,他們的罪過甚至比因此而受害造孽的人要大得多。
隻有這種黃色錄像製品和誨淫誨盜的文章和書刊銷毀了或消除了影響,他們的罪孽才能隨之消減,各有律法的陰間陽世對他們的懲治方可中止。
鬼魂常德香一聽,不寒而栗,歎息道,我在陽世唱了許多情歌,有正能量的,也有負能量的。
塌鼻鬼卒說,據我所知,你唱情歌傳播的負能量要比唱勵誌歌傳播的正能量多出一倍。鬼魂常德香說,你有所不知,唱情歌才賺錢,我當年活著時,什麼都不考慮,隻考慮賺錢,所以以唱情歌為主。
塌鼻鬼卒又駁斥道,就算你唱勵誌歌也動機不純,你舉辦一場音樂會賺了許多錢沒有一點回報社會的善舉,還偷逃巨額稅款而吃官司坐牢是不是?
這話戳到了內心的痛處,鬼魂常德香無言以對。她低著頭,一臉陰沉,跟著塌鼻鬼卒走了那麼遠。
地府的天空一直是灰蒙蒙的,她感到自己的前景也是陰沉沉的,所以一路上唉聲歎氣。
前麵就是一排陰森森的大黑屋,中間一道大鐵門,門頂上鐫刻著四個黑體大字:阿鼻地獄。塌鼻鬼卒把鬼魂常德香拉到了大鐵門口,從裡麵跳出一高一矮的兩個樣子凶悍的陰差,等候塌鼻鬼卒給鬼魂常德香解開鎖鏈,便將強著不肯走的她從大鐵門推進黑屋。
裡麵並排著一間間鼻子形狀的幽暗的房子,每間房子裡都有罪魂傳出鬼哭狼嚎的慘叫聲,男罪魂往往被幾個獄卒按住;另外的獄卒或拿鋸子鋸斷其身,汙血橫流;或拿斧子劈開其頭,腦漿四濺。
女罪魂也多被獄卒剝光衣服,將毫無掩遮的原身推向眾多磨著尖牙利齒的惡狼撕咬分食,真是慘不忍睹。
鬼魂常德香看到受種種酷刑的罪魂,嚇得掩麵尖叫起來,也不肯向前走了。押解她的高個子獄卒說,我們隻是讓你看一看,在人間做儘惡事的人死後打入地獄,會受到怎樣的苦刑。
矮個子獄卒還站在鬼魂常德香麵前介紹說,你剛才看到那個被鋸子鋸身的男子,他生前為了劫財,把一個富豪殺死分屍藏匿,他喪儘天良死後,其罪魂被打入阿鼻地獄,受這種鋸身的苦刑。
你剛才還看到那個被剝光衣服的女子被惡狼撕咬分食,你知道嗎?她生前憑著一份漂亮的姿色,到處留情,欺騙男子的感情,有的男子對她忠心耿耿,耗儘家財,無怨無悔,她卻今天覺得張三有錢就跟張三上床,明天看見李四帥氣就和李四私通,總之極儘背叛之能事,把為了她不惜付出一切的男子像狗一樣對待,直至狠心地一腳蹬了,致使被她拋棄的男子有的自殺,有的一蹶不振,憂悒而終。
這些死去的男子由於嗔恨心重,靈魂變成惡狼伺機報複她。這個在生時無貞操可言淫蕩成性的女子死後打入阿鼻地獄,正好為幾條惡狼報複她提供了恰當的機會。
鬼魂常德香說,我在生時,沒有這麼壞。高個子獄卒責道,你也好不了多少。
矮個子獄卒說,彆吵,彆吵,我還沒有說完。我剛才說的一男一女兩個罪魂,他們受罪哪有停歇的時候。那個男罪魂鋸斷了身子,以陽世的觀念講,就到此為止,在陰間就不同。
一會兒,男罪魂的身子又複了原,又受一茬被鋸斷身子的罪,就這樣反反複複地受罪多則幾百萬年,少則數萬年不等。
那個被惡狼分食的女子亦然,一會兒,惡狼吐出她的肉塊,一眨眼,她又複了原,再次被惡狼撕咬分食,無有窮期,要有窮期就看她的劫數,有沒有超生的機緣。
鬼魂常德香忽然跪下來,朝兩個獄卒磕頭,之後抬起頭淚水漣漣地問,我常德香該不會受這種罪吧?
高個子獄卒說,你如果在生時,像剛才看見的那個女子一樣欺騙了眾多男子的感情,那麼就要遭受同樣的苦刑。
鬼魂常德香突然不停地搖頭,尖叫起來,我沒有,我沒有……矮個子獄卒說,不要叫了,跟我們走。
又走進一間鼻子形狀的深長房間,隻見穿紅黑黃藍白五色衣服的五個獄卒,正圍著一個禿頂男人施加酷刑。他被站在一左一右的紅衣獄卒和黑衣獄卒按坐在一張老虎凳上不能動彈。
黃衣獄卒正將寶塔尖兒一樣堆碼得老高的一大堆硬幣一把把地抓起來投進麵前燒得彤紅的熔爐。
藍衣獄卒則持一把長柄鋼勺,將熔爐中燒得滾燙的鐵水舀起來,倒進禿頂男人已然被白衣獄卒用鐵鉗撬開的嘴巴……
那高溫達到幾千度的鐵水在他嘴裡發出一陣嘶啦聲,一股白熱的氣霧冒出來,罩住了禿頂男人痛得猙獰的麵孔,他連痛苦的叫聲都發不出來了。
鬼魂常德香感到極度恐怖,她偏過頭不看了,悄聲問站在身邊的高個子獄卒,這個罪魂在陽間犯了什麼罪?
他在陽間嫌做生意賺錢慢了,就製造假幣。你看那熔爐邊的一大堆硬幣就是他生前製造的,現在把他打入阿鼻地獄,那些假硬幣現在都要放進熔爐中化成鐵水,讓他一口一口地喝掉。
聽高個子獄卒這麼說,鬼魂常德香打了個寒噤,她暗地想:幸虧我在生時沒有做這種壞事。
忽然她若有所思地再次發問,唉,那個罪魂在陽間製造成堆的假幣,又是怎麼運到陰間來的?
高個子獄卒沒有立馬回答,隻是抿嘴笑。矮個子獄卒卻代為回答,哦,你以為隻有陽間才有高科技,陰間的高科技更加神奇,你少見多怪,陰間還有更多神奇的現象你還沒有看見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