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佘青葉沉默不語,感覺甜蜜又難受。甜蜜的是施久鳴並不嫌棄她是白蛇精附體,難受的是她必須剃度出家,否則,就是退卻道心;何況自己對冥府閻王承諾過出家修行的事,怎麼能夠食言呢?
若是如此這般,久居俗家,沉湎於男女之事,不但會使自己修練了500年的道行毀於一旦,還將召感雷殛之禍。考慮再三,她使勁推開施久鳴。被推開的施久鳴卻將抓住她的一隻手不放,嘴裡說,就算你是白蛇精,我也喜歡,我現在不叫你青葉了,就叫你白娘子好不好?
現在的佘青葉,心軟了,點點頭,又一把將施久鳴拉過來,抱在懷裡喃喃地說,久鳴,我的夫哦!其實我也不想離開你。
我的白娘子,你就不離開吧!久鳴需要你。施久鳴繼續用綿綿軟語挽留她。
她內心很亂,也可以說很痛苦,更不想將自己留在俗家的可怕的利害關係講出來。慢慢地她又將抱住施久鳴的那雙纖纖素手鬆開了。
施久鳴卻伸手把她往床上拉,不讓她睡在竹床上。她正欲順從,忽然耳邊響起一個聲音:白娘子,你要是退了道心,500年修行的功德將付諸東流。你不清楚,昔日白素貞因耽溺於世情,舍不下許仙,結果被壓在雷峰塔下千年,白娘子,我看你放不下施久鳴,是不是想做白素貞第二?
白蛇精因附體於佘青葉,有人身障礙,就看不見耳畔講話的神靈,遂問道,是哪位尊者?多謝了,可謂一語叫醒夢中人,白某聽你的。
慚愧,不敢妄稱尊者。我乃施家家神,知你來曆不凡,500年修行實屬不易,見久鳴多情挽留,你猶豫不決,我不忍看你功虧一簣,便冒昧多嘴,還請白娘子饒恕。
聽家神講話這麼客氣,白蛇精附體的佘青葉便推開施久鳴,向隻能聽到說話卻看不見影子的家神拱手施禮。
施久鳴因是凡夫俗胎,聽不到家神講話,卻能聽到現在的佘青葉講話,他莫名其妙地看著她說,我的白娘子,你說什麼呀?你在跟誰講話?
現在的佘青葉並不回答,見施久鳴又要伸手來抓她,她立馬施法,讓施久鳴抓住她的那隻本應細膩溫潤的手變得非常粗糙而冰涼。
施久鳴定睛一看,他抓的哪裡是一隻人手?而是一條手腕粗的白鱗繽紛的蛇尾巴,他嚇得驚叫一聲,麻利鬆開,倒退一步,再睜眼看時,那蛇尾巴又變成了現在的佘青葉的纖纖素手。
現在的佘青葉又退至她鋪好褥子的竹床邊望著他說,久鳴,嚇著你了吧?!很抱歉!
施久鳴惶惑不已,剛才還卿卿我我的情致已蕩然無存。他躲開現在的佘青葉的目光,說一聲我好怕,就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身子和眼睛,雖然沒有翻來覆去的動,但是睡不著。現在的佘青葉在竹床上躺著,由此二者相安無事。
這幾天,巴吉山巴吉庵裡住著的一位老尼姑遇到一件煩心事,庵外山坡上一口從未乾過的丹泉乾了,她平時生活用水就靠它,現有沒有水了,她隻好拎著水桶到山下割坡洞裡去打水,其間隔著幾公裡遠的崎嶇山路,從山上下來倒容易,拎著裝滿水的水桶從山下往山上走,老尼姑就有些吃不消。
那天運氣好,老尼姑剛剛從割坡洞裡打一桶水出來,就碰見一個高挑身材背著包裹的俊俏婦女,她要替老尼姑拎水,還問老尼姑是哪個庵的,難道附近缺水嗎?
老尼姑說她是巴吉庵的,庵外的一口丹泉乾了,所以隻好下山來拎水。並講出丹泉乾涸的原因:
前些天,三個漢子狩獵,在丹泉邊燃起篝火,用丹泉水洗野物肉烤著吃,由於有血腥味,許是得罪了丹泉神,水就乾涸了。替她拎水的婦女一口氣把滿桶水拎上巴吉山巴吉庵,雖然中途峰回路轉,但是她沒有歇夥。
老尼姑將替她拿著的包裹一放,一拂藍袍,拱手道,勞駕施主了。那婦女說,尼師,免禮。我不想做你的施主,我隻想遁入空門,跟著尼師出家修行。還望尼師為我剃度。
老尼姑打量著她問,在俗家不是挺好的嗎?乾嗎要出家?那婦女講出原因,說她本是一條白蛇,修煉了500年,現在自己的蛇靈附體於山下施家畈大隊第一生產隊婦聯主任佘青葉,冥府都知道,但給我指明了一條光明的道路,那就是要出家修行,還要多積德行善。否則會召感雷殛之禍,500年修煉的功夫也將毀於一旦。
她邊說邊伸手拿起那包裹,說我換洗的衣服等所用雜件都在裡麵,不打算回去了。再次央求老尼姑為她剃度。
不行,這幾天哪有心事?丹泉都乾了,除非丹泉恢複如初。老尼姑這麼講,又點一炷香走出庵門插在山坡上的丹泉邊沿,並作揖磕頭,嘴裡念道,丹泉神哦!丹泉神,老尼多有得罪,前些天沒有製止三條漢子用血腥的野物肉臟汙丹泉,還盼丹泉神原諒老尼,早日恢複送水……
聽老尼姑這麼講,跟過來的現在的佘青葉倒為她打抱不平,倒想整一整那三條漢子,但這樣做還是沒有作用,關鍵要讓這一口乾涸了的丹泉再冒出丹泉來才好。
現在的佘青葉還是有辦法,她立即席地打坐。閉目入定之際,對老尼姑說,尼師,我坐在這裡沒有睜開眼睛之前,你不要叫我,我想離開附體,恭請丹泉神恢複這一口丹泉水,免得打老遠從山下割坡洞裡提水上來,多累人嘍。
老尼姑已知道她附體的不凡來曆,覺得叫她白蛇精難聽,就喊她白娘子,說可以,如果你讓這一口丹泉冒水,恢複以前甘洌的丹泉,那麼,尼師我就立刻為來到本庵的施主剃度,並賜法名。
已然跏趺而坐的現在的佘青葉旋即拱手施禮,說謝謝尼師,不過,我不一定有把握說服丹泉神,但是我會作出努力。
老尼姑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隻說,你試試。心想:我在本庵出家幾十年,還經常在此供香燭,跪拜施禮,丹泉神都不買賬,難道你作為白蛇異類,還是附體者,又與丹泉神素無交情,加上你從來沒到這裡供過一炷香,丹泉神會買你的賬嗎?不過,你這麼儘心儘力為我求丹泉神,就算不奏效,我照樣會滿足你的願望。
此刻,現在的佘青葉雙目微閉,如如不動地坐在丹泉邊,可是這白蛇精已出離附體,睜眼就看見一個白髯飄飄的老者,他的瞳仁是紅彤彤的,眼白並不白,而像湧動的一泓甘洌的泉水。
有神通的白蛇精知道老者就是甘泉神,遂盤在地上,把蛇脖子抬起來,朝他點頭幾下,作為施禮。白蛇精尚未開口講話,丹泉神就微笑著說,你是替尼師來求我送丹泉的吧?!
大神,既然知道白某離開附體來求你的目的,何不快點恢複丹泉呢?你應該知道,丹泉乾了,害苦了尼師,尼師可沒有罪過,要說有罪過的就是那個狩獵的漢子,你應該懲罰他們,不應該懲罰尼師。
本神已算定白蛇精會到來,故此正在等你,有事商議。丹泉神邊講話邊拱手,分明向白蛇精還點頭之禮。
看你叫得多難聽。白蛇精不高興地說。
好,就叫白娘子該可以吧?!丹泉神改口,方方正正的臉上浮出一絲笑意。
那麼你就說吧!跟我商議什麼事?盤在地上的白蛇精把脖子昂起來問道。
丹泉神如此這般說了一番話,白蛇精點頭,隨即溜開了。
約莫5個時辰後,太陽下山了,在丹泉邊打坐的現在的佘青葉還沒有醒過來,老尼姑乾著急,又不好叫醒她。心想:天黑了,你還不醒來,還在丹泉邊打坐的話,我就得在你頭頂上支起一個篷蓋,要不,晚上下露,人就受不了,輕則患感冒,重則患風濕。
忽然,老尼姑聽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抬頭看去,一個麵熟的長臉漢子挑一擔水走過來,站在巴吉庵門前對她歎息著說,老菩薩,這兩桶水往哪裡倒?
你不是打獵的人嗎?怎麼跟庵裡挑水?我又沒有請你。老尼姑答非所問,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老菩薩,你們出家人當然不會請我挑水,就算當今的縣太爺請我挑水,我也不一定願意。可這水不得不挑哦!站著沒有歇擔兒的長臉漢子說過這話,又問老尼姑,這兩桶水往哪裡倒?老尼姑把他領進庵內的廚房,將水倒在一隻缸裡,可缸裡隻能容納兩桶水,開始已裝一桶水,是現在的佘青葉幫老尼姑從山下的割坡洞裡拎來的。
這時,漢子把其中的一桶水倒進缸裡已滿,還一桶水就倒進老尼姑常用的一隻空桶裡。然後,他把扁擔鉤一挽,鉤上兩隻空桶,往肩上一擱,就要走。走出廚房,還留下一句話,老菩薩,我明天還要從山下挑一擔水上來。
不用,不用,這一缸水,我可以用兩三天,你若是要幫庵裡挑水,那就過三天再挑吧!老尼姑邊說,邊快步繞到長臉漢子麵前問,你乾嗎要幫庵裡挑水?我一直不明白。
長臉漢子說,老菩薩,要我說就說吧!說心裡話,我這是被迫幫庵裡挑水,不乾不行?
老尼姑表明態度,施主,我可沒有逼你。是誰逼你挑水的?
長臉漢子歎息著講,老菩薩,你有所不知,今天下午我本來是好好的,持獵槍準備上山狩獵,才走出門檻,就感覺脖子不舒服,像被什麼東西纏住了,吐不出氣來,但又看不見東西。而且越來越厲害,簡直就要窒息而死。
這時,一個細小的聲音在耳邊說,聶漢,你想不想舒服一點?我說想哦,我做了什麼錯事?那個聲音回答,我不想解釋,你受到懲罰才會明白。
我說,這個懲罰,就像毒蛇冷嗖嗖地纏住脖子,受不了哦!差不多要出人命了。那個聲音說,要我鬆開,你必須答應一個條件,從今天開始連續一個禮拜,每天從山下挑一擔乾淨水送到吉巴山巴吉庵去給老菩薩用。
我一聽就明白了,上次我和馬武、胡能來三個獵人在巴吉庵附近燃起篝火烤野物肉吃,取水時把庵邊那口丹泉弄得又腥又臟,是不是由此得罪了老菩薩,老菩薩施法來整我?
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就整我一個人,還有馬武、胡能來也參與了,乾嗎不一起整呢?我內心不平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