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達把妻子馱回家放在床上躺著,對她說,我馬上把兒子送到裴山坳姐姐家寄養,說不定過兩天你的病會好。吳小花回答,把兒子送走之前,抱來我看看。馬達滿足了她的這個要求,從吳媽那裡把馬力抱來,不知為什麼吳小花一看見馬力就一陣昏厥,準備抱他一下都沒有力氣了。
馬力喊一聲媽媽,臉色蒼白的吳小花也沒有回答。馬達後悔將兒子抱來,未料兒子一來就對妻子克害得這麼厲害。他旋即把兒子抱出去,走到吳媽家門口說,您老幫我照看馬力他媽,我這就把兒子送他姑媽家寄養去,他們母子不能呆在一起。
吳媽嗯了一聲,拄著拐杖出門往馬達家趕去。馬達就把兒子送到裴山坳去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回轉時未進家門迎接他的是一個噩耗:妻子吳小花因病殂謝。
吳媽正吩咐村裡幾個後生幫著料理後事。馬達一時淚如泉湧,悲痛萬分,忽然憶起算命先生說過的話,4年後,他媽媽的八字敵不過他(馬力)……
辦喪事那刻,姑媽把小馬力帶回來,將白紗纏在他頭上,讓他和吊孝的人群一起跪在他媽的靈柩前要他叩頭,他不懂事,沒有叩頭,卻將頭上的白紗扯下來學著大人洗衣服樣地搓著。
姑媽摸著小馬力的頭按了兩下,算是向他病逝的媽媽叩頭了。姑媽摸著他的頭本想按第3下的,並不是自願,也不懂得應該自願的小馬力扭著脖子不肯,仍在玩那白紗條。
姑媽把小馬力牽到馬達麵前悄聲說,他不懂吊孝,你有其他東西給他玩嗎?馬達忙喪事,頭都大了,他說彆管了。
這時,吳媽注意到了,就將代為保管的一隻鱷魚皮包從家裡拿出來給小馬力玩,姑媽將小馬力丟在地上的白紗條撿起來,在他玩耍的不經意間纏在他手臂上。
喪事辦畢,再不必把馬力抱到姑媽家寄養,他已經克死了媽媽,熟知這些情況的村裡村外人議論紛紛,都說馬力生來八字硬,不能怪他,他自己也無法左右。
一場喪事下來,請喪夫,過客,置辦棺材等林林總總都要花錢,這錢除了姐姐家資助了一部分,其它都是左鄰右舍借來的,這是要還的,馬達哪裡弄錢來還?他又想起那個邪招:偷死雞賣活錢。
不到10天,馬達摸進不同的村莊,如法炮製,腰包裡塞滿了偷雞賣來的錢,很快還清了為病逝的妻子辦喪事所借的錢。還錢時,姐姐認真地看他一眼說,馬達,你會弄錢哩!
馬達神秘地一笑,拍一拍袖子上沾帶的雞毛說,不會弄錢,咋過日子?
馬達走過幾個村子,常駐足聽村民議論,村子裡是不是引發了黃鼠狼?最近不是張家失雞,就是李家失雞,不得了。
馬達暗自得意,認為沒有誰想到是他這個人在偷雞,即使他身上沾帶了雞毛,還有一股難聞的雞屎氣味,也沒有人懷疑是他在偷雞。
後來馬達在方圓十幾裡50多個村莊用老辦法偷雞都沒有被人發現,幾乎每天賣雞還剩一隻帶回家烹食,這樣生活過得挺滋潤。
一段時間後,馬達感到身體有些不適,也就是脖子上、手臂上有些發癢,一搔就起紅疙瘩,他回家燒開水浸熱毛巾敷,當時止住癢,過後反彈,還癢得更厲害,而且紅疙瘩未見消失,有些腫脹,這需要看醫生,馬達這樣提醒自己。
可是他性子蠻,一般隻要扛得住是不上醫院的,他不想花錢,尤其不想把以前賺的錢掏出來,可要治病就必須花錢。
一天夜晚,他又想到偷雞賣錢給自己治病,雞都蓄籠了咋偷?孩子睡了,馬達躺在床上卻睡不著,偷雞的邪念仍在心裡不停地搗騰。他想:晚上偷雞用不上鼠藥,蓄籠的雞不好偷,手一伸進籠裡抓雞,雞會受驚而叫,一旦驚動主人就完了。
忽然,傳來火車的鳴叫聲,村外5公裡處貫通南北複線的鐵路通常每隔半小時都有一列火車經過,隆隆的轟鳴聲至少可以持續分鐘,其它聲音不是特彆強大都將被覆蓋罄儘。馬達腦子裡琢磨了一會兒列車的轟鳴聲,這讓他偷雞的邪念得逞了。
馬達拎一隻空尿素袋出門,在朦朧的夜色中,像幽靈一樣橫過田畈,約走了近一個小時的路,來到一個村莊,麵前就是參差錯落的老式房屋。這已經是淩晨,列車轟轟隆隆過了幾趟,雞們,尤其是公雞總是有一陣沒一陣地打鳴,這便暴露了目標。
馬達循著叫聲鬼鬼祟祟地閃到一棟房屋前,可雞籠在堂屋裡,門閂了,不能進出。要進去還是可以的,屋前有兩根梁柱,他扒任何一根都能攀爬到樓上,這種磚木結構的房屋通常隻有一層樓,並且都是木樓。
如果馬達爬上樓再從樓上小心翼翼地下到堂屋裡,趁列車經過時弄出轟隆隆的響聲,將手伸進雞籠,就可以任意捉拿,哪怕雞們發出驚恐的叫聲,主人也聽不見。
馬達又非常猶豫不敢輕舉妄動,他站在牆邊聽到屋裡如雷的鼾聲有些心悸,假如爬上樓去,偶爾弄出響聲,把主人驚醒了,要是沒有逃脫,就有被逮住的危險。
剛才彆處也有雄雞打鳴,他憑感覺摸索過去,還是一樣,雞籠都在堂屋一側,門閂上了,進不去。
馬達有些垂頭喪氣,這可比用鼠藥“鬨”雞還難,既然出來了,他不死心,繼續憑感覺閃到另一棟房屋,還未站穩腳跟,他駭住了,一隻狗發現了他正在汪汪地吠叫,這是很不利的。
可湊巧又有列車途經村前,轟隆隆的響聲幾乎震撼得山搖地動,相比之下狗的叫聲顯得太弱小,已經聽不見,雖然狗仍在狂吠,它的雙眼裡還閃著綠瑩瑩的凶光,但是馬達已經不在乎它,在列車行駛引發的巨大聲音掩護下,他摸到了一家敞開大門的堂屋邊,一腳踢到一隻雞籠,便蹲下來快捷地把手伸進去一摸,呀,滿籠的雞,他聽到雞們因受驚發出咯咯的叫聲,有的雞直朝裡鑽,他旋即拖出來一隻二隻……直到雞籠空了,他帶來的空袋子滿了。
馬達離開這個敞堂屋時,列車已經開過去,村莊裡並未複歸寧靜,那隻緊盯著他的狗還在狂吠,但是狗的狂吠畢竟不同於人在大喊有賊之類的叫聲,也就不會有人因此醒來而奮起追賊,所以馬達並不在乎狗的騷擾,當然他也不敢掉以輕心,而是像長了飛毛腿一樣,踮起腳,以儘量踩不出聲音的快步逃離這個他盜獲了贓物的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