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姑來到他們家,許遠林對她特彆殷勤。她和徐薔薇走進堂屋才落座,許遠林就關上門,生一盆炭火放在她們腳邊取暖。這炭火一下子還點不燃,他是從鄰家引來火種才燒燃的。
之後,他讓妻子陪她說話,又去下廚,比平時要勤快得多。他將家裡過年備用的臘肉臘魚等臘貨取下來烹製一桌客餐,隻花了一個多小時,就熟了,滿屋子飄著肉魚的香味。
他在弄飯菜時,不時瞟一眼在他看來還算俊俏的癸姑,心裡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些夾帶邪念的情緒,楊木那麼傻,她嫁給他,無異於一枝鮮花插在牛屎巴上。要是我能娶到癸姑這麼俊俏的女人該多好哦!可惜沒有這個豔福……他邊胡亂地想著,邊聽癸姑和徐薔薇的談話內容。癸姑說,楊木地地道道地傻,嫁給他有些時日了,他卻從不碰我,這真是守活寡,倒不如出家為尼,可是空覺法師不同意,真不知該怎麼辦?
在家修行一樣。徐薔薇說,不過,我現在要多上西山寺院,一來燒香拜佛,二來趁機看看我的兒子。儘管許歡德出家了,空覺法師給他取了法號,叫智真,就我來說,總是割舍不了那份母子情,不知兒子是何感覺。反正我一定要關照他。現在孩子不在家,我有些不習慣,一下子還丟不開,日後西山寺院我會去得比較勤密。
徐阿姨,我也要經常去燒香拜佛,就讓我去照顧智真吧!癸姑邊說邊搓著已烤得暖和柔軟的手。窗外天色已暗,合上門的堂屋就顯得更暗了,隻有中間一盆炭火是亮的,但那是沒有明火的亮,簡單說是火舌散發的光澤,亮得並不清朗。徐薔薇拉亮電燈,癸姑不經意地抬頭,偶然發現站在廚房門口的許遠林直勾勾地盯著她看,讓她挺不好意地低下頭,本已烤得發紅的臉龐顯得更加紅潤了。
用晚餐的時候,許遠林一個勁地給癸姑搛菜,以至她靦腆起來,難以承受那種過分的客氣。晚飯尚未吃完,為禦寒而關閉的大門被人“篤篤”地叩響,他們都抬頭看,徐薔薇還起身去開門,門口是一張熟悉的臉蛋,徐薔薇認出是梁姍珍,是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她最先看到已擱下碗筷正迎麵看她的癸姑,便把繃緊的臉孔鬆弛下來,沒有再繼續打量癸姑,而是笑對徐薔薇,喲,我家媳婦勞吵你啦!
哪裡,哪裡?我是在西山寺院碰上她,都是老相識的居士了,所以我約她到我家來玩玩。徐薔薇邊說邊迎梁姍珍進屋,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吃過沒有?我們剛才開始。
梁姍珍勉強地笑道,彆管,癸姑是我們家的新媳婦,這麼晚沒有回家,我擔心咧!
這時,許遠林沏一杯熱茶遞給她,她沒有喝,而是把它放在飯桌上,說不渴,不渴,這麼冷的天。
你是從哪裡找來的?許遠林猜想她找到這裡來經曆不凡。梁姍珍說,我找到西山寺院去了,空覺法師告訴我,他白天看到癸姑和你們在一起,所以我就找來了。
媽!就在徐阿姨家吃飯吧!癸姑這麼說,徐薔薇就去盛一碗飯帶上筷箸,放在桌上對梁姍珍說,就在我家吃頓便飯吧!梁姍珍正好跑累了,肚子也餓了,便感激地說,謝謝了。
用過晚餐,梁姍珍提出要走,說楊木一個人在家,人不靈光,怕家裡出麼事,已到年關了,她擔心掛在灶屋裡熏製的臘貨被人盜走。一看門外黑魆魆的,她拉著癸姑就要起身,徐薔薇想留住婆媳倆過一宿,但聽梁姍珍這麼講,也不好強留,她還是客套地說,我兒子到西山寺院出家了,房子空出來了,床鋪現成的,你們要是在這裡住都很方便。
不行啦!梁姍珍態度堅決,說著伸手把合攏的大門拉開了一扇,癸姑著涼地咳嗽一聲。她本想在徐阿姨家留宿一晚上的,眼下既然婆婆來了,一向孝順而不違逆長輩的她自然就打算一起回家去。她剛要說什麼,許遠林卻提出,你們既然要走,我也不放心,這麼晚了,你們兩個女人家,在漆黑的夜晚過幾道畈、翻幾道嶺,要是在途中碰上歹人咋辦?還是讓我來送你們吧!
是哦!男人壯行,膽子都大些。徐薔薇也來幫腔。
那就太感謝了。梁姍珍看一眼膀大腰圓的許遠林又望著徐薔薇說,你真是有福哦!男人這麼細心。
癸姑瞅著許遠林,約有幾秒鐘,對他莫名其妙地產生了好感,也許是許遠林熱忱關心她們的緣故。
許遠林友好地回視一下,癸姑忸怩地偏開頭,他便暗自產生了一種惜香憐玉之感,他要送她們,完全是衝著癸姑來的。他到廚房的盥洗池淨手後,就帶上一支手電筒陪她們出門。
手電光柱在朔風呼嘯的冬夜晃動著,仿佛攪亂了夜色中的靜謐和夜幕包裹的秘密。許遠林送她們走過梁家的祖墳山,那也是最後一道山嶺,在下坡時,手電筒突然打不亮了,許遠林說,是不是犯著鬼了?走在中間的癸姑聽到這話一陣毛骨悚然。
她心裡發慌,身子發軟,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連忙向前一步,準備拉住走在前麵的婆婆,可不是婆婆,卻是順勢一把抱住她,並在她臉上親一口的許遠林。這一連貫的動作,不到10秒鐘,之後放開她的許遠林以嗬護的口氣說,彆怕、彆怕。
怕麼事?蒙在鼓裡的梁姍珍信口搭訕,根本不知道身後的許遠林已經占了她媳婦的便宜。這時候,癸姑不再因為手電光驟熄而對墳山產生“鬨鬼”的恐懼,心裡卻充滿了一種複雜的感覺,她第一次零距離聞到男人的味道,也是第一次感受男人的唇吻,雖然那個男人是冒昧的,但這種冒昧撩起了她心中的一種欲望,她和楊木結婚有些時日了,卻從沒有這種驟然彌漫她整個身心的欲望,因為傻乎乎的楊木從來沒有碰過她,再加上她對楊木不滿意,情緒上也就自然表現得冷淡,心想與其寡淡無味地相處,倒不如出家為尼。
可是這個想法今天被空覺法師打消了,心緒很亂的她又在許遠林夫婦的嗬護下變得鎮定下來。剛才,許遠林對她的“非禮”又似乎成了她——一個從未真正感受男人的女人的一種非常渴望的東西,這可以讓一個女人羞澀的一麵得到淋漓儘致地展露,當然展露應該是隱秘的,正好夜色籠罩,她脹得緋紅的臉,許遠林和她的婆婆都不會看到。
還沒有走出梁家的祖墳山,許遠林又把手電筒弄亮了,白花花的光澤把夾在陰森森的樹林間的崎嶇路麵照亮。
是怎麼回事,難道真的鬨鬼了?梁姍珍這麼說。
不是鬨鬼,是手電筒裡的電池錯了位,所以打不燃。許遠林解釋。
走過最後一道山嶺,就是梁家村畈,再過去是梁家村的一幢幢房屋。許遠林忽然把手電筒交給依然走在中間的癸姑,你拿著吧!我回去。現在嚇人的地方都走過了。
那怎麼好意思?梁姍珍回過頭,眼裡一定充滿了感激,但在朦朧的夜色中看不清楚。
沒關係的,我先走了。許遠林說,你們婆媳倆好好保重!
你返回去還有幾重山路,手電筒給你吧!也好壯膽。
癸姑要把手電筒還給他,他推脫不要,說我膽子大,不用手電筒。
那麼手電筒幾時還你?癸姑問。
隨便幾時還,不還也行,就送你吧!許遠林討好地說。
那怎麼行?梁姍珍說,你送我們一程子都領當不起,還要你的手電筒說不過去。
癸姑認為婆婆所言不錯,又把手電筒塞至他手上,他還是不要。在夜色的掩飾下,他又把癸姑細嫩酥柔的手指捏了一把,這一捏,他和癸姑都有一種“觸電”的感覺,癸姑不言語了,不好意思地把手抽出來。許遠林說,這樣吧,我兒子出家了,儘管他當了和尚,但還是我的兒子,過三天,我到西山寺院去看他,如果你去燒香拜佛,就順便把手電筒帶去……
他未把“還我”二字講出,癸姑就搶白,那我一定去。梁姍珍不高興,不好反對,更不想得罪有情分於她們的許遠林,便順水推舟地客套:好的,過三天,我陪媳婦上西山寺院看你出家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