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圭走後半年,母親聽說鎮上花木盆景公司總經理馬日光的兒子馬紅輝和鎮上花店裡的劉雪結婚了,這讓她想起鐘情於劉雪的兒子鄭圭是不是在犯傻。
為了踐行一個毫無意義的承諾——送給劉雪一匹馬,而且劉雪並不介意,隻是向自作多情的鄭圭說了一句開玩笑的話,他竟然很認真地獨自去了北方,讓母親十分鬱悶。
昨天郵差送給她一封信,由於她不識字,就在接信時當場拆開,讓郵遞員念給她聽。郵遞員事多,本想抽腳就跑,一看麵前是一個滿臉皺紋滿頭花發的老媽在求他,便尊敬不如從命了。
郵遞員把信念完,母親也就知道了情況。鄭圭那次出門隻在路上走了4個多月,邊給人做事邊弄盤纏,邊弄盤纏邊行走,最後在北方一個幾乎家家養馬的村莊的一戶萬姓人家落腳。他向東家提出要求,幫他們乾活一年,僅吃點飯,不要工錢,隻要他們家送給他一匹馬就夠了。
東家隻有兩老,均六十開外,無女兒,巴不得鄭圭上門做崽,就答應鄭圭,一年後送他一匹馬。東家有一雄一雌的黑白兩匹馬,鄭圭打算到時候擇一匹馬騎回老家,送給鎮上花店裡的劉雪,以討好她。
兒子的來信還不忘劉雪,母親非常氣憤,看那念完信的郵遞員走了,她捏著信就自言自語:鄭圭,你真傻,人家劉雪都嫁人了,你還惦念她乾嗎?對了,托人寫一封信告訴兒子,叫他在北方找個純樸一點的能夠過日子的媳婦,也好了結為娘的一份心願。
母親左思右想,這信找誰代寫最合適呢?她突然想到一個人,當下拿著信,決定去找。
這正是馬紅輝與劉雪結婚度蜜月的日子,他們在全國各大城市和名勝風景區遊了20多天,雖然是休閒,由於觀光頻繁,感受的信息多,信息多了自覺或不自覺地處理不過來,便有身心疲倦的感覺。
尤其是劉雪受不了,那天清晨起來,爬了一天廬山,中午在景點上吃了一頓飯,馬紅輝準備繼續遊覽觀光,可是劉雪不同意,要回到賓館休息,打算養好精神,晚上到廬山的夜市逛蕩遊玩。
可是他們回到賓館房間倒床便睡,醒來時,卻是第2天拂曉。你看,他們不知有多累!從昨天下午睡到晚上都沒有醒來,晚飯未吃,夜市未逛,卻全不去惦念,而且興趣索然了。
當天早晨起來,劉雪就催著要返程。這樣,他們二人下山購置返程票,隻一天半時間,就回到老家——浮屠鎮。
馬紅輝和劉雪的結婚洞房,在馬日光的彆墅裡。他們回家又睡了整整一天,劉雪睡到第2天中午,太陽當頂才起床,還是先起床的馬紅輝把她叫醒的。
正當她梳洗完準備和馬紅輝一起到媽媽那邊——彆墅後麵去吃飯。馬紅輝突然說,劉雪,院門外有一個老太婆找你有事,她說清早就來了,已等了一上午。
劉雪一愣怔,想不起來到底是哪個老太婆找她。便對馬紅輝說,你去看看,問她找我有麼事。馬紅輝便走出房門,出了大門,穿過院子,來到院門前,卻不見老太婆。
此時,烈日當空,天氣炎熱,他感覺身上火辣辣的直冒汗。正轉身返回,忽然聽到有人喊,喂,問你一個事。馬紅輝循聲回頭,隻見那老太婆從院門外右邊有陰的牆根下走來迎上他。他問道,你還是找劉雪?
老太婆點頭,她手裡捏著什麼,正要說話。馬紅輝說,你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劉雪是我愛人,她有事,不能出門見你。
老太婆緩緩地講,我就在這裡等,反正那麼多時間都等了,不在乎繼續等。馬紅輝挺不好意思,因為老太婆已經等了一上午,若繼續讓她等,有些於心不忍,而且外麵天氣炎熱。便對她講,好的,老人家你就稍等片刻,我進去催一催劉雪,叫她出來見你。
又等一陣子,熱得受不了的老太婆正要退回那一處有陰的牆根下,卻見院內走出一個打扮入時的年輕少婦,便上前迎迓。她開口就問,劉雪,你可認識我?年輕少婦“哦”了一聲,說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鄭圭的媽媽。老太婆說,對呀!我正求你辦件事。
劉雪看她將手裡一張寫了幾行字兒的信紙遞給自己說,這是鄭圭寫給我的信,他不知道你已經結婚了,你就幫我回個信,讓她死了那份心吧!劉雪把信接在手裡尚未看,就聽她講些莫名其妙的話,心裡不是滋味。
由於在強烈的太陽光下,不宜看信,她便走出院門來到剛才老太婆待過的右邊牆根的陰涼下蹲下來看那信。上麵寫道:
……媽,為了送一匹可以當坐騎的駿馬給劉雪,也為了實現這個諾言,我隻身來到北方,現在在一對無兒女的老年夫婦家乾活,他們家養了雌雄兩匹馬,我打算給他們家乾活一年不要工錢,隻要給我一匹馬作抵,到時候我會騎著馬回來送給我的心上人——劉雪。
媽,我托你到鎮上花店問一問劉雪,她是喜歡雄馬,還是喜歡雌馬,你一定要托人回一封信告訴我,我會按劉雪的喜好選馬送給她……
劉雪看到這裡,才明白鄭圭的媽媽剛才為什麼要說那一席話。她站起身把信又疊起來遞給鄭圭的媽媽,心情沉重地說,我當時隻是開個玩笑,誰要他送我一匹馬?無論是雄馬雌馬我都不要。
鄭圭的媽媽接過信,除了重複說過的話,還表達另外一層意思,劉雪,你在回信中,對鄭圭說,要他就在北方找一個女人成家,做一個倒插門的女婿都行。
劉雪嘴一呶,心想:我並沒有答應替你寫回信啦!但望著額紋疊皺汗流滿麵,眼裡閃爍著希望的鄭圭的媽媽又不忍心拒絕,便說,老人家,你把鄭圭現在的地址告訴我,我會給他回一封信的。
鄭圭的媽媽在左邊褲袋掏出一個淺藍色硬殼信封遞給劉雪說,他的地址在這個信封上。
此刻,喊劉雪吃飯的馬紅輝過來了,他站在院門口看見劉雪手裡拿著一個信封,問是誰寫的信,劉雪沒有回答。鄭圭的媽媽代為回答,我兒子從北方寫來的一封信,我想請劉雪回一封信,占用你媳婦的時間了,不好意思。
馬紅輝說,你就為這個事找她,怎麼不找彆人幫你兒子回信呢?鄭圭的媽媽說,劉雪認識我兒子,請彆人回信恐怕不合適。
劉雪攏一綹秀發,偏過頭對馬紅輝說,這個事你就不要管了。馬紅輝卻偏想管,走過來從劉雪手裡奪過那信封,一掏裡麵沒有信件,便看信封上的地址,然後望著鄭圭的媽媽說,老人家,你兒子的信勒?給我看,我幫你回信。
劉雪不停地朝鄭圭的媽媽眨眼睛,暗示她不要把鄭圭寫的信給馬紅輝看,可是鄭圭的媽媽沒有領會過來,單單將鄭圭寫的信從衣袋裡掏出來遞給馬紅輝。
他在強烈的太陽光下看著、看著,心生醋意,忽然臉麵大變,將這封信和信封揉在一起一把撕了,並指著劉雪咆哮起來,好哇,你還與那個送馬畫兒的鄭圭有關係,你這樣搞,就滾你媽的蛋吧!
鄭圭的媽媽又急又惱,皺巴巴的額上汗水涔涔。她本想指責馬紅輝的,這會兒隻得壓抑自己,反而勸說馬紅輝,這事與劉雪無關,是我那個傻兒子一直惦念著劉雪,你不要怪劉雪,要怪就怪我,怪我的兒子都行。
劉雪站在那裡陰沉著臉,眼圈明顯發紅,淚花兒嵌在眼眶裡,一言不發。看見鄭圭的媽媽貓著腰把馬紅輝撕碎的那封信一點點地摘起來,她也彎下身子幫忙摘起幾片有字兒的紙屑遞給鄭圭的媽媽。
馬紅輝一看怒了,他汗蒙蒙的手一把抓住劉雪的胳膊肘兒,直往院門裡拽,劉雪的眼淚撲簌簌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