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趙書晴第一次見到淩華霜。
淩華霜渾身散發的氣度,與京城裡那些尋常貴女截然不同。
冬日的暖陽傾灑而下,映照在她那隨風輕擺的月白錦袍之上,她邁著穩健的步伐走下台階,深邃的雙眸緩緩掃過台下一群低著頭、露出一截白皙脖頸的小宮女。
駐足在兩級台階之上,她微微垂眸看著宮女,低沉略帶中性的嗓音平緩吐出兩個字:“讓開。”
太監忙驅趕宮女們,有幾人朝前走去,有幾人後退,淩華霜從中穿行而過,恰與趙書晴擦身而過。
趙書晴在淩華霜左側,兩人眼角餘光交彙瞬間,淩華霜輕輕皺起眉頭,喉嚨裡逸出一聲冷哼。
這一聲是警告,也是藐視。
趙書晴忙不迭低下頭,就在淩華霜欲收回目光之際,趙書晴右側的小宮女不知是被淩華霜的氣勢所震懾,還是天寒地凍身體不適,站立不穩,朝前倒去,與淩華霜相撞。
刹那間,眾人皆緊張起來,一旁護送的太監臉色驟變。
淩華霜迅速閃到一旁,同時一隻手迅猛地掐住小宮女的脖頸,神色冷峻如霜,眼神冰冷似刀,手指漸漸收緊。小宮女驚恐不斷瑟瑟發抖。
周圍之人皆噤若寒蟬,誰也不敢上前勸阻。
趙書晴沒動,這裡是皇宮,淩華霜再大膽,也不敢在皇宮正元殿外殺人。
果不其然,片刻後,淩華霜把小宮女甩開,冷冷地道:“若非看在你也是女子的份上,我絕對不會輕易饒了你!”
趙書晴看著淩華霜遠去的背影,就在方才那一瞬間,她看到了,淩華霜在碰撞發生的第一時間下意識地護住了腹部。未等她細想,便聽到一旁小宮女的低聲啜泣,以及太監的嗬斥聲:
“算你運氣好,遇到的是淩將軍,若是碰上其他貴人,你這條小命可就沒了。”
是嗎?
隊伍繼續前進,這一場小風波,除了那受驚的小宮女,沒有人會當一回事。
趙書晴心中卻湧起一股莫名的不適,從淩華霜最後那句話中,她聽出並非是對同性的憐憫與維護,而是一種高高在上、對身份低微者的不屑,隻不過借著性彆之事稍加掩飾罷了。
“到了。這裡便是你們日後學習宮中禮儀的地方,裡麵的空房都可以居住,稍後便有嬤嬤來。你,跟咱家來!”
趙書晴聞聲出列,微微低頭,麵容隱沒在眾人視線之外。
趙書晴出列,低著頭,眾人看不清她的樣貌。
趙書晴跟著太監走到偏僻角落,宮女們斷斷續續能聽到太監辱罵趙書晴的聲音,一群人不禁麵麵相覷,卻都不敢多言。
走到角落處,太監壓低聲音:“夫人,咱家隻能幫您到這兒了,往後的路,還得您自己走。”太監不放心補充道:“夫人若有任何差池,還請念在咱家今日之情,保全咱家性命。”
趙書晴明白:“公公請放心,書晴知曉如何做。”
太監頷首,抱拳:“咱家祝夫人一切順利。”說完便離開了。
趙書晴看著錯綜複雜的道路,以往作為晉安侯府夫人進宮,一年最多三次,每次都有專人等候領路
現在如今隻有她一人,她還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行走。
不過,好似坤寧宮在東北方向,趙書晴大致找到方向,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兜兜轉轉,皇宮宛如一個巨大的迷宮,趙書晴到底還是徹底迷路,一抬頭,頭上牌匾已經歪了,上麵爬滿蜘蛛網,瓊華宮的金漆還殘留著一點,在冬日陽光顯得格外的刺眼。
大門朱漆斑駁,上麵掛著的鐵鏈早已經鏽跡斑斑,一邊掛著一邊敞開,裡麵雜草叢生,坐在台階上喘息兩口,前後左右的路都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趙書晴抬頭看去,瓊華宮一棵早已經枯萎的柿子樹伸出高牆外,爬上樹梢,確定一向方位,不然這樣下去猴年馬月才能找到坤寧宮?
擠進大門內,挽起袖子,紮起褲腳,正要打算攀爬時候,聽到腳步聲,腳步聲沉穩有力,落地時候聲調沉悶,是男子的腳步聲。
趙書晴轉身躲進宮殿內,陰暗的光線遮很好掩蓋住她的身影。
‘吱啦——’有人推開大門,踏入瓊華宮,腳步聲停頓幾息後,便朝著宮殿走去,男人的手摸向腰間佩劍……
男人眼神一凜,從躲藏的人的身影氣息判斷出來——女人?
是誰?
男人的目光猶如寒夜中的餓狼,盯著趙書晴的藏身之處,略微考慮後,眼底彌漫出一股濃烈的殺意,決定殺了她以絕後患
趙書晴緊緊地貼在門後,宮殿內的寒意如冰冷的蛇,順著她的脊背蜿蜒而上,但此時的她,卻對這寒冷毫無察覺。她的手腳掌心早已被汗水浸濕,粘膩的觸感讓她幾近崩潰,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跳動著。
就在那男人要動手之際,遠處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主子?”
決定先解決這個叛徒,再處置這個意外出現的麻煩。
“你可有什麼話要說?”男人聲線冰冷,低沉的嗓音帶著些許怒意,在這冷寂的宮殿中回蕩著。
來人單膝跪下,“主子,太後遭遇不測,是屬下護主不利,還請主子息怒,再給屬下一次機會!”
男人看著跪在地上的人,這是他最為信任的心腹,才會讓他跟隨在妹妹身邊保護她的周全……
“本王將這皇宮中的眼線之責交予你,是讓你保護太後,如今卻出了這等事……影,告訴本王,這幕後之人是何人?”說罷,上前一步,緊緊盯著那人的眼睛,似要將他看穿。
蕭太後?本王?
是北方戰神,異姓王爺,蕭慕止!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