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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東海的時候,懵懵懂懂什麼都不知道,總覺得人人的話都有道理。張麗算是第一個親近的人,她也是真的很關心自己。隻要是張麗說的話,陸山民都會聽進去。
陸山民並不是有意頂撞張麗,這大半年的時間,陸山民經曆過了很多事,也見過了各種各樣的人,漸漸有了自己的看法。
以前覺得那些讀書人都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在見識了金融高專的大學生,見識了黃梅,見識了牟益成,看到了白靈的轉變,才知道原來讀書人也是人,甚至有些人連普通的販夫走卒都還不如。
以前覺得那些小保安都是些不良青年,欺男霸女,在見識了唐飛等人後,發現他們也沒有那麼壞,包括對王大虎,其實現在也談不上恨。
爺爺說他講的道理再多始終是他的道理,自己終究有一天會有自己的道理,那才是好道理。
陸山民覺得漸漸有了些自己的道理,這些道理好不好不知道,但終究是自己的道理,是更能說服自己的道理。
張麗怔怔的看著陸山民,心裡閃過一絲痛楚和落寞。她覺得陸山民變了,他不再是那個懵懵懂懂樸實無知的山野村民,他有了自己獨立對事物的看法。他不再是那個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小弟弟。
張麗知道,來到東海,陸山民早晚會形成他自己獨立的看法,這是她最期望的,也是她最害怕的。從山裡出來的山民,就像是一張白紙,他希望這張白紙能畫出美秒的畫卷,也害怕這張白紙被大染缸染得汙跡斑斑。
當保安也是一門學問,張麗知道任何事情都是一門學問,但她不希望陸山民去專研這門學問,最害怕陸山民走偏,可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她才發現陸山民已經走偏。
看見張麗眼神中的失望、彷徨和痛心,陸山民心裡也很不好受,他不知道該怎麼向張麗解釋,這也是他為什麼選擇躲避張麗的原因。
“麗姐,你放心,我不會忘了初心,更不會放棄學習,等我這次比賽打完,我會拿出更多時間來學習”。
張麗苦笑一下,“山民,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說我起身朝房間走去。
“麗姐”?陸山民有些擔心的喊道。
張麗轉頭笑了笑,她的笑容有些複雜,“找到自己的路是好事兒,但我希望你能分清楚什麼是正路,什麼是偏路,一旦走錯了路,這輩子都很難走回來。”
她的笑容黯淡了下來,似乎想到了一件痛心的事情,眉頭緊鎖,眼神憂傷,“我不希望你成為下一個黃梅。”
陸山民心裡猛然一震,“麗姐,我、、”。
張麗淡淡的說道“早點睡吧,我明天就不去看你的比賽了”。
這一晚,陸山民睡得不是很好,做了很多夢。
夢裡回到了馬嘴村,那裡山清水秀,安靜得隻有清風伴著蟲鳴。
空氣中帶著淡淡的清香,那是初春野花散發出的氣味兒。
山林裡,野兔矯健的身姿,野雞絢麗的尾羽,時而還能聽到百靈鳥歡快的叫聲。
爺爺依然安然的躺在屋前小院子的躺椅上,一手拿著泛黃的《論語》,一手扶著旱煙袋,煙頭處滋滋冒著白煙,火星忽明忽滅。
爺爺還是那麼慈祥,笑著對陸山民說道“山民,這大千世界啊,無奇不有,人心啊,也一樣,每一個人成長的環境不同,讀得書不同,見過的東西不同,對這個世界的看法也自然不同。不要想著去改變彆人,那是對彆人的不尊重。也不要委屈自己,處處去遷就彆人,那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你就是你,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你”。
陸山民重重點頭,開心的笑了起來,笑得眼淚流了出來,爺爺還在,他沒有拋棄自己。
小妮子頂著羊角辮,鼻涕掉到了嘴角,一路小跑的跑到陸山民身邊,隨著跑動,兩個羊角辮一顫一顫,特彆滑稽。
她的笑容很乾淨,山裡人笑容都很乾淨。
“山民哥,大黑頭回來了”。
陸山民望去,那座鐵塔般的身影出現在了視線中,正咧著嘴對自己笑。他的笑容很憨厚,一身軍裝威風無限,正大步走過來。
大黑頭張開粗壯的手臂,一把摟住陸山民,就像一個成年人摟住一個孩童,陸山民整個人都陷入了他的懷裡,他的力氣更大了,憋得陸山民有些呼吸困難。
快四年了,終於再一次見到了大黑頭。
陸山民正準備開口問話,大黑頭憨笑的臉龐漸漸消散,接著整個身體也隨之消失不見。正感覺奇怪,轉頭看去,小妮子也不見了。
看向院子,躺椅還在輕輕的搖晃,但已經不見了爺爺的身影。
天空變得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耳邊傳來各種各樣嘈雜的聲音,有匆匆忙忙的腳步聲,有賣包子饅頭的吆喝聲,有老頭兒老太婆討價還價買菜的聲音。
極力的睜開眼睛,窗外已經蒙蒙亮,揉了揉額頭,原來隻是一場夢。
一夜沒睡好,感覺有些疲憊,去洗手間洗漱了一把,打完一趟太極遊,整個人才恢複了清明。
剛練完字,牟東雲就打來電話,他的破桑塔納已經到了巷子口。
陸山民趕緊下樓。
東海體育大學在龍井區,離百彙區有二三十公裡的路程,現在又是早高峰,牟東雲親自駕車送陸山民和陳大成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