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赴月沒說話,良久突然道“阿娘,就算告到官家麵前又如何?那些仗勢欺人的權貴能以死抵罪嗎?”
杜婉菱說不知道,“咱們去求你外祖,今日便是因你外祖的請釋折子,藺家女眷才能幸免於難。”
杜山逸的一道請釋折子,訴儘老臣拳拳衷心,請官家看在他多年來為國儘忠的份上,放過藺家女眷。
官家準了,但也僅限於此。
藺無杳罪無可恕,終究逃不過千裡流放之刑。
藺赴月不禁在想,就算證實了是京中那些手眼通天的人物害死了她的阿兄阿嫂,官家難道會冒著動搖國基的風險狠狠懲處他們?
恐怕不會。
當今聖上最是貪圖享樂、貪生怕死,這等軟弱無能的帝王如何敢與這些權臣叫板?
“阿娘,你以為殺人的罪該怎麼來償還?”
杜婉菱不禁怔然,她從來沒見過女兒如此堅定森然的表情,她搖了搖頭。
“赴月以為,殺人的罪,隻有以死來贖!”
……
藺無杳自刑部簽字認罪之後便連夜上路前往北地,一日走下來已離城十裡之遙。
剛剛失去兒子兒媳,他一夜白頭,拖著鐐銬走路時已有將死之人的木楞僵硬之息。
身後風聲繚亂,竟依稀辨得一些呼喊聲。
他循聲回頭,目光遊移間,見遠處一人飛馬而來,長發在空中翻飛著,裙角激蕩出不一樣的英姿。
藺無杳嘴唇顫了顫,“赴月……”
果然是藺赴月騎馬而來,到了近前她翻身而下,拎著大小兩個包袱。
藺無杳瞬間老淚縱橫,卻擺著手叫她離開。
“朝廷判我重刑,你已是外嫁女,日後顧好自身,幫襯你娘,有你外祖在,不會有人敢刁難你……快回去!”
藺赴月紅著眼點了點頭,將包袱送到阿爹的懷裡,顫著聲音道“阿爹,裡頭有兩身厚實的棉衣,北地苦寒,你要保重身體。”
隊伍尾端的停滯驚動了前頭的衙役,兩三個衙役呼喝著往這頭跑來。
藺赴月舉目看了他們一眼,將身上帶的幾兩金子塞進阿爹的袖口,矮聲道“阿爹,北地日子艱苦,這點金子興許有用武之處。”
衙役已近在眼前,藺赴月含淚看向阿爹,鄭重道“放心,家中有我照看……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等女兒接您回來。”
“快讓開,若是耽誤了時辰,你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藺赴月目光流轉,趁著最後一點時間探尋地看向藺無杳,“阿爹,您可知摘星塔究竟為何倒塌?”
藺無杳渾身一怔。
“阿爹,你監修過那麼多的廟堂宮殿,無一出了意外,為何偏偏是這麼重要的塔倒了……爹!女兒想知道真相,您究竟知不知道實情?這中間又是否有人作祟!”
看著近在咫尺的官兵,藺無杳沉吟片刻,堅定地看向女兒的雙眸,“是否有人作祟我不知道,但無論是地基還是塔身我都親自檢查過,這座摘星塔,十年之內絕無可能傾倒!”
衙役近前來,蠻力推搡著藺赴月,她的眼睛卻一直緊盯著父親,幾眼之間,她已什麼都清楚了。
藺無杳也被推著往前走,幾步後又猛地頓住,揚聲叮囑女兒,“保重自身。”
一切儘在不言中,藺赴月站在原地看著隊伍慢慢走遠,胸中似有一口濁氣沉淤無法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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