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消息正是在裴江羨一無所獲陷入孤沼時傳進宮的。
彼時他正站在內宮監滿地的花名簿之中愁悶,皺眉看著掌事太監一頁一頁的翻冊,細數過每一個名字。
最後一本看完,掌事太監戰戰兢兢,“的確沒有您所說的這個人,近來也並無內宦缺位或傷亡。”
沒有?
裴江羨怔忪,果真沒有這個人?
怎麼可能?
若非為了進宮當差,尋常人怎會對自己下這樣的狠心。
此事果真處處透露著古怪,但毫無頭緒,他也隻能一籌莫展地對窗閒望。
腦中思緒正翻飛,忽見廊下一道長影奔來,那伽行了禮後附到裴江羨耳邊。
三兩句便說得裴江羨蹙眉,他訝然,“當真?”
心裡卻早已過了幾轉。
前朝逆黨有如附骨之蛆,若非當年太祖皇帝雷霆手段鎮壓,今日這大曄江山未必坐得穩。
此事非同小可,必得先奏稟天聽了。
裴江羨闊步往官家日常處理政務的太辰殿走去,過太辰門時卸了刀,在殿外侯了約半個時辰,才被宣進去。
一跨過殿門,暖氣裹挾著龍涎香撲鼻而來,讓人瞬間頭腦清醒。
裴江羨給官家行了大禮,側眸時才看見殿中還有一人。
他微微斂眸,朝著邊凳上的人點一點頭,“世子。”
魏征顯然已呆了有段時間了,麵前杯子裡的茶隻剩一半,此時識趣地站起身來請辭,“裴大人怕是有軍情奏稟陛下,臣先告退了。”
官家擺擺手,複又垂頭擺弄他的香餅去了。
當今陛下愛香,魏征便投其所好,從五湖四海搜羅了許多新鮮的香料來供他嗅賞。
所以難怪陛下越看魏征越覺得順眼,這樣一個不愛紛爭,懂風雅的孩子,可比動不動就勸他勤政愛民的親生兒子懂事多了。
魏征的腳步漸漸遠去,裴江羨拱手道:“陛下,微臣有事稟報。”
官家輕嗯一聲,眼睛卻仍落在那塊香餅之上。
異域來的奇香,還未焚燃便覺得有股悠悠的甜香,聞起來叫人鼻間舒爽,心緒寧靜不少。
裴江羨將太子府亭子傾塌一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又提及此事或與前朝餘孽有關。
但官家很冷靜,似乎死的不是他嫡親的皇孫,損的也不是天家威嚴。
在某些程度來說,當今陛下是極其自負的人,他聽信身邊的諂媚之言,堅信自己受命於天,就算是有人想推翻他的政權又如何,逆天之舉,安能成功?
官家忖了忖,忽而冷漠道:“太子是國本,卻一直難有子嗣,裴愛卿,你以為這是為何?”
裴江羨渾身一震,心跳也在巨大的震驚之下漏跳了一拍。
他猶疑地抬頭,沒想到官家最先想到的竟是這件事。
哪怕證實是有人作祟,他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兒子嗎?幼子無辜,明明慘遭奸人陷害,他卻寧願相信天道有令,注定叫太子留不下子嗣。
“陛下……”
裴江羨上前一步,卻不想被身後突然闖入的吳內宦截斷了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