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對麵沉默,宋二揚了揚下巴,口氣輕慢,“怎麼著啊?還賭不賭?”
他瘦長到有些誇張的手指一下接一下地點著桌麵,形容散漫自如,全沒有剛才的緊張之色。
周圍看熱鬨的人一時看看他,一時又看看她,滿臉興奮和焦躁。
賭到這個份上,贏幾個錢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個氣氛,是那口氣。
藺赴月忽而笑了一息,“這位爺手氣確實好,但我不服。”她從懷中掏出什麼東西,輕輕巧巧拍在桌上,“三千兩,我和你賭最後一把,贏了這錢全都歸你,但有一樣,我要你拿出同等本金。”
三千兩?!在場哪個都驚掉了下巴,連擲骰子的莊家都一怔,整個百興賭坊幾乎都被她這句話震住了,四下裡一片寂靜。
賭場裡頭大額往來也多,但至多幾百兩,能上千兩已是難得,今日大家算是開了眼界了。
三千兩啊!贏了一輩子不用發愁……
個個都忍不住吞咽一口唾沫,驚惶又興奮地看向宋二。
賭不賭?宋二一腦門子冷汗。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麵前,他來時身上隻帶了偷來的十兩銀子,現在已經翻了十倍不止,就算不賭,也夠他快活半個月了。
可……他今天的手氣真他娘好,他不由抬頭去看對麵那幾張銀票,那可是三千兩啊!贏了能快活好一陣子!
但他如果要賭就得和賭坊賒兩千九百兩,要是輸了……他渾身一哆嗦,根本不敢想,賭場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要不齊這筆銀子就會要了他半條命。
究竟賭不賭!
宋二囫圇擦了擦麵門上豆大的汗珠,渾身止不住地抖顫起來,那張看起來就陽虛的臉煞白,白慘慘地像冬日積雪厚蓋的平原。
他抬眼覷了覷藺赴月和二萬,兀自揣測她們的用意。
莫非是……不可能!隻是兩個黃毛丫頭而已,那位不至於光用這兩個人來抓他。
他糾結到坐不住,撐著桌麵站起來,但膝蓋又伸不直,隻能憋屈地半彎著。
外人瞧他這副半站不站的樣子就知他嚇得屁滾尿流,不禁揚手再潑一盆油。
有人大聲道:“怎麼啦,宋爺,不是揚言今兒東方不敗嗎?我瞧您不是東方不敗,大概是西方直敗吧!哈哈哈哈哈!”
周圍人一連聲笑起來,笑得宋二麵色由紅轉黑,眼睛裡躁得要噴火。
他咬了咬牙,“賭了!”
藺赴月輕蔑一笑,早猜到是這個結果。
其實賭到這種時候,他已經沒有神智了,骰子撞擊的聲音成了催魂的鈴鐺,分分鐘就能勾出他腦海裡的那隻饕餮,隻要他對金錢有渴望,就必然會掉進陷阱。
否則憑他這麼謹慎的性子,怎麼會看不出這是一場對誰都有利,唯獨對他無利的交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