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畢,滿堂驚顫。
幾個從始至終擁立太子的老臣慘白著一張臉,愕著雙眼驚慌至極。
“陛下!”
古往今來多少先例,幽禁與廢黜不過前後一步之遙,一個慘遭幽禁的太子,這把儲君寶座又能坐得了幾時呢?
太子妃的母家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魏大人第一個撲出來勸阻,“陛下!太子乃國之根本,若剝奪了他的參政之權,豈非叫群臣人人自危,必致使朝政混亂,民間謠言紛紛哪!”
扶持了兩朝的老臣一頭磕在地上,幾乎撞出一頭鮮血來,“求陛下收回成命!”
一直隱忍未發的裴江羨閉了閉眼,手掌慢慢攥成了拳。
他太了解官家,也知魏大人是慌不擇路而亂了分寸。
眼下官家盛怒,正是怒在忌憚太子,魏大人此時跳出來,豈非證實了太子已收攬群臣之心,讓朝臣個個都隻信服他,不遵聖命?
果然,此話一出,官家揮落手邊建盞,茶水琳琳浪浪灑在太子灑金的袍子上,茶葉順著胸前金織零落,襯得他十分落拓狼狽。
官家聲音已是涼薄之極,“好一個太子,好一個太子嶽父!怎麼?你們是想造反!”
官家微微眯起雙目,側頭看向魏成章,“魏丞,看來你隻知擁護太子,卻忘了朕還沒死哪!”
魏成章猝然垂頭,驚慌道:“臣不敢!臣隻是……”
“好了,”官家似乎疲憊至極,頹喪地依靠進龍椅裡,下了最後定論,“誰要是再勸,便與太子同罪。”
輕輕巧巧一句話,可能正在葬送大曄太子的前途,眾大臣迷惘地抬頭,左右相看兩眼,哪個都是滿眼的驚懼。
而一直跪在官家身側的一人此時緩緩抬頭,露出了那張蒼老但精明的臉。
他無情無緒地回頭看了一眼,目光順著太子身上深褐色的汙漬看了一通,而後才道:“陛下,臣有事啟奏,此事也涉及民間傳聞,事關重大,還要請陛下裁奪。”
官家舒了一口氣,虛開雙眼,疲乏地睨了他一眼,“太保有話直說便是。”
大曄朝開國之初設立三師三公,皆為正一品封號,而到本朝,官家曾言唯太保鐘覽之當得三師之位,為表敬意,便一直令其他兩個封銜空懸,是以本朝以太保為尊。
太保為監護與輔弼國君之官,自幼與官家一同長大,情誼非比尋常。
時到此刻,官家應當也隻聽得進他的話了。
鐘覽之老腰微微躬下去,肅聲道:“年前摘星塔傾塌,雖已處置涉事官員,但那則關於摘星塔的謠言仍是穿得沸沸揚揚,大曄百年國運,絕不能敗在這一刻,所以老臣請旨重建摘星塔,無論如何,得保全皇室顏麵哪!”
鐘覽之一番話說得懇切,官家恍然記起這件事,忙支起身子,急聲道:“太保說得對,近來政務巨萬,朕竟恍惚忘了這件事。”
他略微沉吟一陣兒,“既如此,太保行事穩妥,此事便交由太保去辦,興修神塔,揚我國威。”
“是,”鐘覽之應了,忽而又道:“臣一心為陛下,早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但不日前見過戶部尚書錢大人,他卻說國庫空虛,恐怕……”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鐘覽之眼尾餘光瞥了瞥太子,一臉的諱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