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一時刻,長廊轟隆傾塌,砸出的濃煙灰燼鋪天蓋地,幾片碎瓦砸落在藺赴月和那婢女背上,砸得藺赴月悶吭一聲。
一同二萬嚇得驚魂未定,眼瞳都快瞪出來了,兩人一齊趕上來扶人,幾人倉皇朝空地上撤。
耳邊全是轟鳴聲,杜宅幾處高塔就在目光中漸漸矮下去。
院子空地上,藺赴月和幾個婢女抱成一團。
約莫一盞茶功夫,聲音漸漸小下去,遠遠近近的呼喊聲變得真切起來。
藺赴月慢慢抬起頭,透過幾個小婢女的肩膀去看,四周一片烏煙瘴氣,但好在地麵已經不再劇烈震動,人也沒有那麼恍惚搖晃了。
她心跳快得差點躍出嗓子眼,咽了又咽才恢複如常聲調,“後頭恐怕還要再震,咱們先出去再說。”
院子裡雖有一塊不大不小的空地,但離屋子也不遠,若是再震一回,屋子傾塌下來,保不齊就要砸到人,若想穩妥些,還是要出府往湖邊上去,那裡地勢低平,也沒什麼建築,不會砸到人。
當然,出府門也有其他的緣故。
若是地動太大,屋子裡定是住不了人的,到時候官府搭帳篷搜尋活人,也不至於被落下。
再說,天災之下難保沒有人趁亂起歹念,她們這裡幾個小姑娘,雖有二萬,但到底不如抱團取暖來得穩妥。
幾個婢女都聽她的,慌裡慌張站起身來,倉皇朝外頭跑。
那個受傷的婢女就由兩個人合力扶著,也不算太拖後腿。
出了院門一路朝東,專挑開闊的地界走,這樣既安全又能路過杜老太太和方聞鳶的院子。
半路上果真見前頭呼呼嚷嚷一群人跌跌撞撞而來,夜色深,隻剩一道月光照著,辨了半晌才認出其中有杜老太太。
藺赴月暗暗鬆了口氣,想來外祖父和外祖母都無恙。
待再走近,聽得前頭有人顫著聲音說道:“那是赴月不是!”
聽見方聞鳶的聲兒,她忙應一聲,“表嫂!”
兩下裡聚在一處,人一個不缺,個個都鬆了一口氣,原來是杜山逸經驗多反應快,地動來臨時忙將杜老太太抱出來,再一路指揮眾人往開闊地界去。
一家人聚在一處急急往宅子外頭跑,沿途將所有下人都彙聚起來往外頭帶。
等出了宅子門,才知道這場地動有多嚴重。
杜家是高門府宅,院落綿延不短的距離,而再往邊上就是普通的民居。
那些宅子用料略微差些,此刻傾塌嚴重,幾乎是一片廢墟的狀態,放眼瞧去,大約隻剩杜家門頭和不遠處的賈家門頭還立著。
門上大紅燈籠搖晃,照出滿城頹然,藺赴月就這麼站著,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所以此刻最能體會人之渺小,一場地動,令多少家庭支離破碎,遠遠近近的哀嚎聲中究竟隱藏著多少人命的消亡?
何其悲哀可泣。
這個夜晚,整座揚州城被碎磚破瓦砸得烏煙瘴氣,明明滅滅之間,大廈傾頹,萬物靜籟。